太子殿下显然也愣了一下:“为什么不穿?”
“……之前……被你划破了。”
邵萱萱记得他是问过吴有德自己被刺那天的情形的,吴有德也尽职地描述了下房间的情况,连床柱上的绳子,地上被划成破布的裤子、御林军的头盔都没放过。
太子殿下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没穿也得出来,不然我把你脑袋也划成那裤子那样。”
邵萱萱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人肯定是本尊!活脱脱的封建余孽!草菅人命的主啊!亏她还曾经幻想他也被穿了,哪个21世纪的大好青年也不能这么不要脸这么变态呀!
她哆哆嗦嗦爬出来,死死地拿手拽着袍子下摆,遮盖住下半身,但大半条白嫩的长腿还是露在了外面。
上面几只清晰的掌印,还有一些发青的鞭痕。
“谁让你躺着的,跪起来。”那个声音不耐烦地吩咐道。
邵萱萱撑着地板努力了几下,无奈地摇头:“真的……没力气……”
太子殿下于是沉默了,过了好半天,突然拿剑笔直地朝着她左边的胸口刺了过去。
邵萱萱惊叫着坐起来,堪堪避开了那凶狠的一剑。
“这不就有力气了,”他冷笑,“头抬起来我看看。”
邵萱萱全身都在发抖,勉强把脸抬了起来——床上的人斜依在床头,盖着绣了蟒纹的暗红色锦被,乌发如墨,更衬得面如白玉,偏偏那双眼睛却冷到了极致,落在人身上,好似有蛇信在肌肤上舔舐。
邵萱萱只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背上阴冷湿润,大量的汗液迅速渗出,汇聚成流。
她一向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可是眼前这个少年,犹似沾了血的艳丽毒蛇,美则美,却给人一种全身都是毒素的错觉。
剑尖又朝着她递了递:“叫什么?”
“邵、邵萱萱。”
“晅晅?”剑尖往上轻挑,落在她下巴上,“你一个小小刺客,也敢称‘晅’,岂不是冲撞了孤?”他说到那个“孤”字,语调加重了一点,剑尖也更往里刺入一分。
邵萱萱这时才想起来,他名字里似乎也有个“xuan”字,但是……这就冲撞了?男人总不至于和女人一样用一个字吧,就是一样,你的肯定是繁体写法,我的那个是现代汉语简化汉字呀!取个名字重个音都不行?
她忍不住打了个嗝:“……不……不一定同字……字的。”
“非得同字才是冲撞?”太子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讥诮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蠢话一样,只拿剑尖慢慢地在她下巴和喉咙交界的柔软肌肤上滑动。
雪白的剑刃倒映着她苍白的脸颊,眼泪和汗水一滴滴落下来——邵萱萱却完全没有留意到那被剑刃明白倒映出来的陌生女孩脸庞,她控制不住上下牙齿相撞,发出咯咯的响声。
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了的话,是不是……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没准再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其实只是做了个噩梦……长剑“噗”的扎入她小腿,大量的鲜血从腿上流出,巨大的恐惧和痛楚瞬间将她带回了现实。
不是梦!
她正在被杀死!
邵萱萱尖利地叫了出来,长剑却再一次被拔起,锋利的剑刃滴着血抵在她喉咙上:“再发出一点儿声音,就先把你的舌头割了。”
邵萱萱迅速抬起捂着腿上伤口的手,紧紧地捂在了自己嘴巴上,甚至连哭都忘了。
她看过有关智斗歹徒的科普,要听话,要顺从,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是无威胁的……喉咙里还是有细微的声音一下一下传出,那是来自身体本身的恐惧,像打嗝一样难以抑制。
血流了一地,她觉得身体里的热量都在消失。
太子向着门外叫了一声:“吴有德,张舜。”
门吱呀打开,吴有德和另一个小太监很快进来,看到这场景也吓了一跳。
“殿、殿下!”
“清理个屋子出来,把她给我弄进去,弄件衣服,捆结实点,别给弄死了。”
吴有德赶紧点头,正要出去叫人,太子又开口道:“就你们二人收拾吧,别再叫旁人知道了。”吴有德闻言只得自己亲自去找了点纱布药物,简单给邵萱萱止了血,又叫张舜拿了大毯子来,将她松松一裹,拖抱了出去。
邵萱萱几天没吃没喝,又给这么一吓,光那一剑流的血就比这辈子还多了,因为恐惧才全身心都不敢松懈了。离开那个可怕的少年皇子之后,全身脱力,缩在毯子里迷迷糊糊着就晕了过去。
吴有德把人抱到后殿小屋里,手脚都拿绳索捆了,想到太子说的那句“别给弄死了”,又让张舜替她稍微整理了下头脸,让厨下备了些吃食。
邵萱萱几乎是闻着粥香醒来的,睁眼看到吃的,恍惚回到上班前的早晨,清粥小菜,再加一根炸的酥酥的油条……
她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张舜的脸——之前其实也听到过声音,残暴太子死而复生时,哭嚎着“奴婢把殿下从鬼门关叫回来了”的就是这位——他看起来比那个太子还要年轻一些,嘴唇红润,眼眸乌黑,帽子下漏着几丝鬓角。
大约是生理残缺的缘故,下巴上没有一丝胡渣,清秀里透着阴柔,颇有几分影视剧里秀美娈童的风致。
邵萱萱看得晃神,这要是以前,大约只能在转发图片里看到,跟着大家一起评价:真是漂亮的男孩子哇!
张舜见她醒来,就端起粥碗,朝着她送了过一勺过来。
邵萱萱犹豫了片刻,经不住美食加美色的诱惑,张嘴吃了下去。
人养眼,粥也美味。
不过,当太监的话,也就不能算男人了,得跟泰国人妖归一挂……有了第一口,下面的就顺理成章起来,小半锅米粥都被她吃下,连配菜都一丝不剩。
吴有德做事是很有分寸的,太子说“别把人弄死”,那自然跟“好好伺候”着还是有所不同的,是以准备了白粥,却没备点心。
小太监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也只拿手帕给抹了下嘴巴,便收拾食盒出去了。
邵萱萱靠在椅子上消食。
衣服换过了,那紧迫的尿意也已经消失了,想来已经在没有知觉的时候排泄过了。
一想到尿湿的裤子可能是张舜换的,她又有些脸红。但他只能算半了男人,看了就看了,总比穿着湿裤子好,邵萱萱这样安慰自己。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唯一的那扇窗户上。
老式的木质雕花窗,窗格上糊着纸,并没有现代仿古建筑里常见的玻璃。
如果可能逃出去的话……邵萱萱吸了吸鼻子,挣动了一下绑在腰上的绳子,腿上的伤又剧烈地疼了起来。
她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要怎么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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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到晚,那个太子都不曾出现,只有小太监和吴有德进来过几次,有时是检查她脖子上、大腿上、后颈等处的伤口,有时单纯就是看一眼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们不开口,邵萱萱当然不敢说什么。
腿上的伤,不就是说话说出来的?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肯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果然不是太紧张,吃人的旧社会,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残暴!
近傍晚,吴有德和张舜又来了,这一次的饭菜明显比中午好上不少,撤走饭菜的时候,连鱼刺都仔仔细细收拾干净。
邵萱萱被他们搬到椅子上,肚子吃饱了,身上的伤口也算包裹着,虽然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好歹没有人拿刀架着脖子。
张舜拎着装了脏水的木桶出去了,吴有德弯着腰在那收拾食盒。
他年纪其实不算太大,但常年总是佝偻着腰,看着便比平常人老那么一些。
美少年不在了,变态也不在,邵萱萱就有点昏昏欲睡。
她正梦到自己进便利店买了抹茶蛋糕付款,眼前的视线突然暗了下来。
“聂姑娘——”
她倏然睁开眼睛,就见吴有德正把离她不远的的烛台点上,嘴唇对着烛火微微开翕:“您受委屈了,莫要担心,莫想不开,他总是有法子的。”
那声音轻得像根丝线,又像烛台火焰顶端掐尖逸出的一缕青烟,晃晃悠悠地飘进她耳朵里,很快就消散了。
她愣愣地看着吴有德,他点完了灯,拎着食盒又出去了。
“他”有办法?
“他”是谁?
“聂姑娘”,这个身体的本主姓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