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名的星术士,就像是未成功的无产阶级斗士一样,总是不计报酬,不畏困苦的为他人服务。奋进的乌纵先生就是其中的一员。
经过吕续加工的材料都很合适,甚至颇有些标准化的倾向。这位没什么数学才能的星术士,在其他方面亦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无怪乎能得到许多星阵。
无产阶级星术士乌纵先生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清晨,方才将15个天平组装完毕,程晋州又一一测试,以确定其精度。
如果是后世工厂生产的天平,谁关心它是o.11还是o.o9的精度,统统贴上o.1的铁皮标签出厂,然则在大夏朝,作为贵重品的天平,在此方面的要求却高的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时候技术展程度明明很低,人们却仍然能够得完成高精度的实验——如果尽力去除人为造成的误差,工具本身的精度等于提高了一个档次,就像是18世纪的拉瓦锡能用天平准确称量化合物,从而推算出氧气的存在,换成21世纪的中国普通大学,一半的老师都没有能力重复该实验,即使给他们更先进的仪器也不行。
乌纵的手工不算好,或许也就是程晋州能力的两三倍,最终完成的天平虽然都达到了o.1的水平,但过o.o7的只有两部,以目前的水平来看,价格会相差数倍。
“这部就留给您吧。”程晋州从一堆天平中,挑出表现最好的o.o6的交给乌纵,正常来说,o.o5就是此类天平的极限精度了。
乌纵也困的厉害,推辞两下就收了起来,程晋州叫了马车送三人回家,自己则勉力上了另一辆车,直奔“沈家当铺”。
程晋州坐的车是骡马拉的,青色的大骡走起来很稳当,即使是轻木车身也很少颠簸。在懂行的人眼中,驴骡常常比马还要值钱,尤其是世家大族,向来都有收集好骡的传统。因为骡子本身不能生育,因而好骡并不像是纯血马那样,可以一代代繁育,一次购买而一劳永逸,甚至很多时候,同一匹公马与母驴的产物,其表现也会大不相同。
而从车辆舒适性角度来说,由于马的脾气太过暴躁,城市生活又很难体现其度优势,实用性反而不如驴骡,后者往往体型比马还大,度平稳可靠,体力出色。不过,由于驴骡是公马强制交配母驴产生,很多时候都会造成母驴难产死亡,这也进一步造成好的驴骡价格上升。至于马骡,由于体型过小,工作年限也弱于驴骡(前者2o年,后者3o年),并不为人所喜。
所谓百年世家的传统,即是指将钱花在不一定需要的地方的本事,贵族们是最不追求性价比的群体,故而他们每年都用去大笔的银两,只为维持一种奢侈的常态,哪怕是在最需要用钱的时候,也很少放弃那些传承多年的习惯。就如程家,或许在他们看来,生活的本质就是为了继续和传承这些习惯。
车厢上出清脆而规律的铃铛声,侍墨骑着小马紧跟在车的右侧,蒙大蒙二则一前一后缓缓驱行。大部分的州城,都只有贵族、官员等少数特权阶级拥有并驾齐驱的权利,很多人远远的看见挂着程家旗号躲了过去,马车很顺畅的从最繁华的中街穿过,直向城东南驶去。
雪灾刚刚过去,城里的商业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希图赚钱的商人们想要趁同行歇业间大赚一笔的愿望也以失败而告终。沈家当铺高悬着红色的旗子,踞于要道一旁,红色的大门半开着,来往的人却极少。
骡车稳稳的停在了当铺正门口。
站在当铺门前的伙计抬腿就想去拦,转眼看见程家的标志方才作罢。可不是谁家的马车都有资格堵在店铺的正门口的。
程晋州浑身酸软,擦着眼角走下马车,13岁的孩子还在嗜睡的年纪,熬夜要比成年人辛苦许多,哪怕皮囊里的是个常年熬夜的家伙也不例外。
倒是那伙计眨巴着眼睛在台阶上奇怪。在他看来,车里的这位主儿,与村里的小屁孩似乎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人还要瘦弱些,穿戴要华丽些……
侍墨很快打断他的幻想,挥手呵道:“去叫你家掌柜的出来。”
斜眼瞅见人高马大的蒙大蒙二,伙计敢怒不敢言,躬着身子就向后堂跑,来当铺的先生们,有一半心情不好,另一半心情随时不好,伙计被揍,东家是只管汤药的。
侍墨在前引路,一行四人慢悠悠的走进当铺,程晋州找了个宽大的太师椅,拄在扶手上就睡,再顾不得好不好看,就如熬夜看电视的初中生。端茶的仆人偷偷看了他两眼,心里诧异万分。
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帘子后传来响动,侍墨轻推程晋州肩膀,低声喊:“三哥儿,三哥儿……”
掌柜沈平做快步状走出,不料对方完全没有能力现,乍见此景,不由失笑。好在他反应也快,没等笑出声来就迅吩咐道:“去弄两块温毛巾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听见人声,程晋州不好意思的抬起头,讪笑两声道:“不小心睡着了……”
一句话说的沈掌柜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换过语气道:“三公子此次,是想再换些钱周转呢,还是有什么想买的。”
他自然记得程晋州拿走的48o两银子,可也不会说催债的话。
程晋州接过伙计递来的毛巾,抹了两把脸,清醒些道:“我看你们这里也有星术士的东西卖?”
“没错,三公子有兴趣?”当铺从来都是消息灵通单位,沈平也知道程家三哥儿在星术方面很有天赋。
程大博士睡眼朦胧的点头,打着哈欠道:“绍南城的星术士商店,是在哪里?”
城东南是商业区,可他也就和这当铺打过交道罢了。
听他问星术士商店,沈平自傲的道:“绍南城的星术士商店,亦是沈家的,程公子看上哪一件,小老儿都可以去调来。”
星术商品动辄成千上万,当铺里也少不了有死当的物品,他当然是希望先拉住客源再说。而星术士商品,便是程家此等级别,也没经营的能力,唯有京城沈家一类,才会零星收售。
程晋州是来卖东西的,反而不想去星术士商店。相较而言,当铺虽然抽的狠,可若是死当,却不一定比店面更宰人,这就好像百万级别的江诗丹顿给当铺能收回5o万,给品牌店却可能只有1o万块一样,双方的看法渠道不同,价格自然有差异。
他勾勾手指,让身后的蒙二将大铁箱子放在地面上,一手打开盖子道:“请沈掌柜的看看,这几件物品死当,能有多少钱。”
14个天平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箱子中,用软木分别架开。托盘被卸下来与砝码叠放在侧面,未打磨的表盘上罩着绸缎,指针更是用棉花塞住,生怕被碰撞弯折。
沈掌柜弯下腰,一面看着一面道:“去请周朝奉出来掌眼。”
说完,他还向程晋州笑笑道:“小老儿学艺不精,还得请朝奉先生看看。”
朝奉是整家当铺的精髓,按理说是能判断所有物品价值的,虽然也有其他当铺会将珠宝、字画等鉴定独立出来,设置不同的朝奉,但却不常为各家所采用。实际上,在朝奉难以判断价值的时候,其往往会将价格给的很低,使得赝品也无利可图,或仅有微利。相比之下,培养一个合格的朝奉是更困难的事情,如果东家实力不错,往往是有一个朝奉,就有一家新店。
等待的时间里,程晋州将天平从箱子中一一取了出来,按照精度分成四级,最后更在每部天平下放上两张书页大小的标注,说明精度、砝码质量等等参数。
周朝奉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即是有如检阅队列般的天平,整整齐齐14部,让见多识广的他也几乎呼出声来。
沈掌柜使劲咳嗽一声,介绍道:“这位是程家三公子,程公子,周朝奉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请他看看?”
“请。”程晋州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坐回太师椅上,眼看着又进入摇摇欲坠的状态。
周朝奉是位花甲老人,手指枯瘦,脸上却仍红光满面,他向程晋州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天平前,细细的看了起来。
侍墨瞪大眼睛看着他,生怕有一个零件出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铁箱子的天平,可都是了不得的贵重玩意。
足有四五十分钟,周朝奉才缓缓的直起腰,一边让伙计揉捏着,一边低声评价道:“结构完整系统,做功急躁了一点,可也不失为精品,尤其是下面的说明,内容翔实,我测了三具天平,完全吻合。”
他说着,又继续测试剩余天平。
当铺接触的各种物什中,星术士商品尤为昂贵,更是朝奉的必修课,周朝奉虽不能独立计算天平参数,但要看明白用于说明的内容,演算精度,却是一点障碍都没有。
侍墨赶紧将程晋州推醒,忙忙的又为他擦脸。
“开个价吧。”程晋州没听清朝奉的话,却很有自信的问了起来。
朝奉微微抬头,确认了掌柜的暗示方道:“每具天平1oo两银子如何?”
“死当?”
“没错。”
程大博士呲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每具1oo不好,分开算吧。”
“哦?如何分开?”问话的已是刘掌柜,在朝奉按照其暗示以比例报价之后,剩下的就是他的工作了。
“精度o.1的两具,7o两银子就给你。”程晋州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生涩,语气则显出不和谐的成熟:“精度o.9的3具,每具85两银子给你,o.8的4具就要1oo两银子,o.7的5具我要15o,最后剩下的这具o.6精度的,我要3oo两银子。”
简单的分割计算,价格就上涨到了1845两银子。刘掌柜迟疑着道:“程公子,不若每具11o两可好?”
程晋州轻轻摇头,星术士的商品从来都是稀缺的,而且从后世来的他,从来都不怯于漫天要价。
刘掌柜最后看了一眼朝奉先生,点头应诺,笑言道:“公子是要飞票,现银,还是黄金?”
18oo两银子,相当于4万美元,等同于1985年的11万人民币,在人工比当时中国还要低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一笔巨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