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丰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老乞丐带回了景丰园。至于老乞丐怎么会跟他走的,丰收到现在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丰景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他伸出他终年不会离身的扇子,用那把扉子像强力粘胶一样把老乞丐的手紧紧地粘在扇子上,就这样丰收推着丰景,丰景用扇子牵着老乞丐,一行人就这样招招摇摇地穿过大街小巷一直走到景丰园里。丰景当然不会带着老乞丐去观景楼里,那里人多眼杂,大街上可以没有人去注意这奇怪的阵型,但是观景楼不一样,那里卧虎藏龙,哪怕一只蟑螂的路过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目,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乞丐呢?
丰景就是丰景,他深知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道理,他不会藏藏掖掖地去把一个大活人弄到自己的园子里去。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把一个大活人像牵一头羊一样拉到自己的景丰园里去了。
一进到园子里,他的精神便猛地松懈了下来,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丰收见状,忙问道“公子,在紧张什么?”
丰景突然脸色一片灰白,他哑然失声道“你知道为什么他肯跟我走吗?”
丰收摇摇头,良久,丰景才说道“你看,我的手掌”
丰收一看,丰景圆润白皙的手掌变得血红血红的,赤红一片,看起来让人害怕极了。他紧张地问道“公子,这是为何?”
丰景凄然地说道“这是天罡十二煞。”
丰收听了之后,后退了一步,惊问道“公子,那可是一个很邪门的武功啊。”
丰景惨笑道“如果不是这一邪门的功夫,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在琉璃城站住角?我怎么才能拥有这样一张轮椅?我还怎样拥有这众多的家人?”
说着,丰景用自己颤抖的手仔仔细细地摸着轮椅的边缘,像是摸着经久不见的亲人,他的泪水潸然而下。
“多少年了啊,我全靠着他走遍了琉璃城的角角落落;多少年了啊,我全依赖着他才能行走,不然我与一个废物有何区别?”说着,他仰起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看蓝蓝的天空,仰头,让泪水倒流,未了才说了一句“走,我们去看看他。”
丰收听话地推起轮椅,他知道他们要去看的人是谁,他也知道那个人现在关押的地方就在景丰园的地牢里,那地牢是景丰园的秘密所在。
沿着景丰园的长廊一直往前走,折过回廊便是那些花圃,花圃里的花常年开得红艳艳的,四季不败,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地底里的肥料其实是血肉组成的,那些死于地牢里的人,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就这样与泥土融为一起,化作了花儿的肥料。
老花匠不知道,因为那些肥料都是丰景派人送给他的,他只知道撒了那些肥料之后,那些花儿开得比外面开得更加好看,更加灵动,也更加诡异。可是就是这种诡异才是丰景要留下他的原因,如果他照料的花儿与那些普通的花儿没有区别的话,那么他在景丰园也是毫无价值的。
当然这一切老花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那些花儿是他费尽心力培育起来的与众不同的鲜妍无比的花儿,因为那些长在棚里的花儿,不挨风吹雨打,却不知道那些红得像血一样的花儿其实是食着人的骨肉的。
他不懂这些,他永远也不能懂,只有丰景知道。
只有丰收知道,走过长长的花圃,那里不但有芳香四溢的花,不但有长长的环形的回廊,不但有清风朗月,更有着不见天日的水牢。
现在他正推着轮椅带着丰景去那幽深的地牢里去看一看那个老乞丐。
丰景边观赏着那些自以为最为美妙的花儿一边问道“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丰收小心地回答道“真是块硬骨头,都泡了七天了,用的是厕所里的水,全是尿骚味,但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连梦话都在说着‘找虱子’。”
“这倒是个人物,可惜了,琉璃王什么都不行,唯独在用人上,他的眼光非常毒辣。”丰景若有所思地说道。
“公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丰收问道。
他抬手把挡在前面的栅栏轻轻地推开。
丰景皱起了眉头,“平时没有人看管吗?”
丰收一向对他又敬又怕,此时回答得更是小心翼翼了,他小声回道“因为知道你要来,所以我私自把看守们都撤了下去。”
“你?”丰景抬起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些守卫不听流沙的话会听你的吗?流沙尊长呢?”
只这一句反问,丰收吓得汗水直流,两股战战,他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道“公子,我是怕你见着那些人会心烦,而且你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那些人都打发了。”
他说得泪水都快流下来了,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丰景。
丰景木着脸看着他,良久才说道“起来罢,你的出发点是好,但是即便是我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也绝不可以擅自作主。”
丰收这才战战兢兢地立起身来,依然不敢抬头,他绕到丰景的轮椅后面,悄悄地擦了一把汗,又推起轮椅。
“吱吱吱”的声音就这样回响在寂寞的回廊里。
一直到地牢的入口,丰景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是安慰又似是警戒“无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规则之上。”
丰收听了不停地点着头,一连声说着“是是是”。
丰景便再也没有提起他私自换掉人的事情,也没再提起他越权处理的事情,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听从他的调遣,这是丰景自己的心病,也是悬在丰收头上的一柄利剑,一柄随时会掉下来砸碎他脑袋的利剑。
以至于那个下午,丰收陪在丰景的身边都是胆战心惊的,每当他看一眼泡在粪水里的老乞丐时,就会想像成那是他的未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禁不住地打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