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玉烟染先去给皇兄皇嫂请安,然后去拜访了贤妃、淑妃、杨淑媛等人,等到文英、玉容汀、玉容渊下学后又分别去看望他们,午睡醒来和柔霞去了兰若宫,直到将近黄昏,才坐了马车出宫回府。
她从马车上下来,刚要从角门进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条大街上不止住了她一家,还住了几位朝廷要员,他们府门前也常有人来往,但今日这些人都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下人们甚至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玉烟染喃喃道:“这些人干嘛这么看?没见过?”
她进了府后,气氛更加奇妙,下人们都大气不敢出,烛夜和西塘都不见了踪影,府里静悄悄的,虽然往日也很静,但今日静得尤为诡异。
“烛夜姑姑呢?”她问道,府里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梨溶趁她不在又瞎折腾了?
小丫鬟道:“公,公主,姑姑们都在庭院呢”
庭院?难道是百里他们出事了?玉烟染吩咐洞庭,“把云梦叫来见我。”
她回了正屋,换了身家常衣裳,喝了一杯酸梅汁,总算把暑热和疲惫消了下去。
云梦脸色惊恐地进来,道:“公主,您回来啦。”
“发生什么事了?本宫回来都不见你们人,你们都做什么呐?”
云梦道:“公主,人都在庭院里,要不您现在去看看吧。”
玉烟染心中更奇怪了,看云梦的神情,庭院里好像发生了不是特别严重但很难处理的事?
“我去瞧瞧。”她放下杯子。
——
两个时辰前,公主府门口。
一个白衣少年大刀阔斧地从远处走来,他雪白的腰间系着一条黑腰带,尤为明显,腰带上挂着一把佩剑。
他的小厮在身后拉他,小声道:“殿下!公公子,咱们回去吧。”
他怒意冲冲地甩开,道:“别拦着我!”
“公子,您这样打上门去,您不占理啊!”
白衣少年气得怒吼:“我不要占理!我就去问问他们,他们身为男人的尊严呢?脸面呢?都不要了吗!那个公主有什么好的,把他们一个一个都勾引了去!气死我了!”
他们两人拉扯间已经引起了府门外大街上的注意,但大家一看是柔缈公主府上的事,又都不敢停留太久,生怕招惹上是非。
白衣上年已经到了府门口,他三两步夸上台阶,也不顾暑热下兽头铜环烫手,哐哐砸门。
角门开了,西塘探出一个脑袋,看向来人。
这位公子生得白净,穿着体面,只是面色不善,西塘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难不成这是公主在外认识,或者惹怒的人?
他小心翼翼出来垂首道:“这位公子,我家公主进宫去了,不在府中,请问您是哪位?”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扯出自己的佩剑,抱着手臂道:“本公子月氏陶砾,我不是来找你家公主的,我来找那四个质子,他们在哪?快叫他们出来见本大少爷!”
西塘一听,原来是属国月氏的质子,他心想,这位可真是个暴脾气,怎么能在公主府外就这般大嚷大叫!
他笑呵呵道:“这位殿下,您看天气这么热,您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您进府里来等着吧,小的去给您叫四位殿下。”
陶砾冷哼一声,心道,谁想进你们公主府,你们公主这般放荡不知羞耻,我才不要进她的地盘!
但他转念一想,还是进去看看吧!就去看看她府中到底有什么好的,勾得这四人一个一个都丢了魂,不管不顾地要来!
于是他咳了咳,扬起下巴道:“看在你小子态度好的份上,本殿下就赏个脸,进去等着,你听好了,我可不是自己想进去的!”
西塘:“”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而且还别扭得如此明显而不自知
他扯出笑意,恭敬道:“呵呵,当然,殿下请。”
他将陶砾让进正房,请他稍坐,立刻去找烛夜和弦月两位姑姑。
烛夜听了道:“既然他是来找四位质子殿下的,那就带他去庭院吧,翁誉和岳琮两位殿下来时,公主也让他们进来了,应该没问题。”
弦月也点头。
于是西塘又将陶砾引到庭院。
陶砾一路走一路看,边看边在心里批驳,什么这处花开得太乱,难看、那处太过稀松平常,没趣;这处路太窄了,小气,那处树太高,挡光,总之到处都不对,简直没一样可取,他一路冷哼。
西塘还以为他这是得了病,直抽鼻子,心中十分替他可惜。好好一个长相清秀的小殿下,怎么得了这么个有碍观瞻的毛病呢!
两人上了一座小桥,站在桥上,他清楚地看见了远处的景象。
远处层层叠叠的茅屋前,百里渔和翁誉在比赛踢球,岳琮站在一边给两人计数,高大的白弋正拎起一只往外逃的小猫,提着它回屋里,四人虽然各忙各的,但十分和谐惬意,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轻松快活。
他们在这里如此轻松快活,简直是在无声衬托自己找上门来的傻气愚蠢!
陶砾像一只乍毛的猫一样,怒气冲冲,推开西塘,自己大步流星下了桥,往水榭去。
西塘见他那气势,心想,坏了,这位殿下不会是找打架去了吧?
“百里渔!”陶砾大喊一声,踏上水榭。
百里渔一惊,球也没接住,他回头看,刚想喊他,陶砾上来就抓他的手,“跟我回去!”
百里渔闻言,拼命摇头,“我,不走。”
“你有没有出息!这是公主府!你真要当公主的面首不成!”陶砾又拉他,但这次他没拉到,白弋的身影迅速赶来,一把将百里渔拉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矗立在陶砾面前。
“他说不走,你没听到?”白弋低沉带着警告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陶砾被骤然撒下来的阴影弄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白弋的保护态度太明显了,陶砾暗自咽了口口水,知难而退。
翁誉走上前,道:“陶砾?你是来看望我们吗?你放心,我们在这里都很好,公主并未委屈我们。”
陶砾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道:“她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汤?怎么你也要留下来?你们都疯了吧!”
翁誉听了并未生气,而是温声道:“陶砾,我们留下来是自愿的,没人逼迫,你不要再说公主的是非,这样对你也不好。”
陶砾气得直跺脚,又转向岳琮,问道:“为何要留下来?就算驿馆再不好,别人见了也要称我们一声殿下,我们也是尊贵的属国殿下!你们住到这里来,算什么?”
岳琮刷刷写了几个字,展给他看,“在这里也是殿下。”
陶砾:“”他觉得自己没法和岳琮交流,于是恶狠狠地看向白弋,质问他:“你又是为何?你可是西苗的储君,你不怕你将来继承不了王位吗?”
白弋脸色未变,淡淡道:“随便,无所谓。”
“”陶砾喃喃道:“到底是你们四个疯了还是我疯了,怎么会这样”
百里渔绕开白弋,拉拉他袖子,道:“你不用替我们担心,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吧,我们去凉亭里坐一会儿吧,公主给我买了好些好东西呢,我拿给你瞧瞧。”
他不说还好,一说陶砾又忍不住跳起来,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举着剑对他们四个道:“你们几个没有自尊没底线没出息的!竟然能被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她给你们点好处你们就乖乖跟着走是吧?我今日就替天行道,砍了你们几个,免得你们活在这世上给男人丢脸!”说罢,举着剑就乱砍了过来。
西塘吓坏了,万一他伤到了哪位殿下,事情就麻烦了。
质子们在元京打起来,搞不好就要闹出属国之间的事端。但他离得远,已经来不及过去了。
然而陶砾谁也没砍到,他的剑刚举起来没一会儿,白弋身影急掠过来,一把打掉,然后抬手将他掀翻在地。
白弋刚要抬步上前,陶砾抱住脑袋缩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喊:“你们太过分了!就会欺负我!柔缈公主那么欺负你们,把你们当面首养,怎么不见你们跟她急啊?我也是质子!我们才该是一个阵营的好吗?你们半途抛弃了我,现在还要打我,过不过分?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翁誉有些头晕,岳琮在一旁扶着他。他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佩剑,笑道:“那你就想拿未开刃的剑砍我们?”
陶砾捂着头,嗡嗡道:“话多!还不是因为我怕自己急火攻心,出招太狠,真伤到你们!好心没好报!”
白弋一把将他提起来,将他的手反扭到身后,冷冷道:“你这么看不起公主府?我看你也别走了,留下吧。”
陶砾一下子傻了,反应过来后哇哇乱叫,边伸腿边喊:“不要!笨蛋白弋放开我!我死也不做公主的面首!”
他挣扎了一会儿,逐渐没劲儿了,被白弋提在手里直喘气。
翁誉走上前,温和地将那把剑插进他腰间的剑鞘中,冲他俊雅地笑:“有什么不好呢?你不是说我们几个抛弃你了吗?是我们考虑不周,将你一个人留在驿馆,让你孤单了,你搬过来,大家还能彼此照应。”
陶砾气得脸色涨红,狠狠道:“休想!我才不来!打死也不来!”
白弋道:“那打不死就来吧,等公主回来就把这事儿告诉她,”他转头看西塘,“去驿馆将月氏国质子殿下的东西搬来吧,公主回来,我会向她解释。”
西塘愣住了,下意识去看翁誉,公主走之前说了,大事让府中人听翁誉和白弋两位殿下的。
翁誉温声一笑,道:“是个好主意,你去吧,公主回来,我们会向公主解释的。”
西塘只能行了个礼,匆匆退下了。
他退下前,满怀怜悯地望了一眼还在徒劳挣扎的陶砾,心里叹了叹,唉,这位性格别扭的小殿下被强行留在府中好像也有自己的责任呢。
要不是自己好心请他进府来等,他也不会被白弋殿下抓着走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