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眼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因为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她愿意的,她当时就是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开心,所以现在她并不恨也不怨。
她只是不明白,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连阿凤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么多的沟沟坎坎都走过去了:她只是离开了几个月,皇上就纳了新欢呢?
为什么?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明白,忽然间眼前的男人不再熟悉了,她真的不再了解他。可能,从前她所认为自己的了解的那个男人,也并不是眼前之人,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吧?
皇后深知自己是六宫之首,知道宫中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皇帝会为百官所诟病,为世人所诟病,还会被史官写上一句:让皇帝落个惧内的名声,不好。
所以她并没有阻拦过皇帝纳妃,在她之前入宫的妃嫔现在还在宫中过的很好,她成为皇后又为皇帝纳了几个妃嫔,且都为皇帝生儿育女:她真的很尽心尽力。
只要是对皇帝好的,她总想做到极致。那些她挑选的宫妃,也没有一个不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她除了相貌外,更为注重德行,只有品行极好且相貌姣好的女子才能入了她的眼。
除了,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而纳的妃子,比如韩贵妃;那本就不是皇后所选,但她也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皇帝不止一次对她说:皇后,如果朕没有了你怎么办?
现在皇后知道了,如果皇帝没有了她,就会很快纳一个他看上的美人儿,且宠到了天上去。
为什么?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皇帝在她的眼中是雄才大略的人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沉迷于女色呢?
皇帝看着皇后清澈的目光,最终只吐了一句话来:“对不起。但柳儿是好女子。”他的一句话说完,再次伸手想去握皇后的手。
他忽然间有点害怕,怕皇后就此离他而去。之前他没有想过,因为皇后是他的贤皇后,多年来一直都把他和他的妃嫔们照顾的极好。
他认为,顶多只要哄一哄皇后就可以了,温存了上一阵子,皇后还是他的贤皇后;而他将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可在拥有世上最好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皇后,一个是他的皇贵妃。
皇后后退了两步,认真的看着皇帝,直到皇帝咳了一声低下头,她才收回了目光;皇后没有发作,也没有哭泣,轻轻的转过身去,那轮夕阳已经不见。
能看到的,只有满天的霞光。天,就要黑了。
皇后的心凉了,不是因为皇帝所说的对不起,而是那句“柳儿是个好女子”——如果皇后再说什么,是不是便不再是皇帝心中的好女子了?!
柳儿是不是好女子,皇后并不清楚,但是她很清楚柳儿是个有福气的女子:皇后忍辱负重多年,和家人决裂也要保楚帝的天下,最终楚帝成功了。
可是和楚帝站到一起享受这一切的,却是那个柳儿。柳儿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陪了皇帝几个月,便在皇帝的心目和皇后齐平了,或者还要略胜一筹。
聪明人,有时候真的不必多说的,一句话就足够了。皇帝也是男人啊,他的心意已经摆在了皇后的面前,而皇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多年的夫妻啊,到了现在皇帝都没有让皇后有选择:她除了接受外,不能多说什么的。只能接受,必须接受。
皇后看着那满天的霞光:“我记得,怀上阿凤时的那一年我的寿辰,皇上和我一起手挽手看晚霞满天。抚着腹中的阿凤,握着皇上的手,我认为我有了全天下。”
皇帝闻言看着皇后的背影,张了两次嘴也没有说上一个字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还有,他心里生出一丝丝的不快来——他认为皇后这是要忆苦思甜,用此来暗示他这个皇帝的薄情。
“晚霞都要消失了,天真要黑了。”皇后转过身来,目光平平静静的,脸上也是平平静静的:“御宴应该摆好了,妾想更衣后再过去,以示对百官的尊重。”
她没有再提从前,也没有皇帝料想的哭泣,平静的说到了眼前的事情,就仿佛刚刚她不曾问过那句为什么。
皇帝看着皇后心中一软,倒底是他有负于她:“皇后,朕……”
皇后摇摇头:“皇上已经道过歉了,再说这宫中如果没有妃嫔的话,妾的六宫之首岂不是只担个虚名儿?这个道理,在妾甫入宫时便懂。皇上,时辰不早了,妾要先去更衣。”
她屈膝施礼:“妾,告退。”
皇后的头发依然乌黑,皇后的身体依然苗条,在柔和的霞光里,她的动作就如舞蹈般,衣衫飘动间就仿佛要化蝶翩翩而去。
皇帝还要说什么,皇后已经退了几步,再次欠了欠身子转身踏出了大殿;殿外自有人迎上来伺候,皇后带着人去偏殿内更衣梳洗了,殿内的皇帝站了半晌后轻轻一叹。
他环顾左右,就算张有德带着人进来伺候了,他依然感觉凤翔宫的大殿好空旷,太空旷了,空的让他心里都空荡荡的。
皇帝抬起脚来走了一步,忽然又收回脚看向张有德:“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朕,也是人,有时候也需要有个人能哄朕一笑的。”
“皇后,是不是生朕的气了?”他皱了皱眉头:“也许,今天晚上不是大宴群臣的好时候。”他有些不想去御宴了,此时他心里乱的很。
张有德弯下了身子:“圣主明断,皇上所问皇上心里自有答案,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又回去坐下了:“朕不换衣服了,就在这里等皇后。让人准备着,朕同皇后一起乘辇前去御宴。”
张有德没有再说什么,恭敬的答应着出去了,一句话的事情他却在外面逗留了好久;而殿内的皇帝面前连一杯茶也没有——张有德可是宫中的老人儿,从来不会有疏忽一说。
内殿之中,皇贵妃的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的盯着满头是汗的太医:她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不成功的。
而御宴就要开始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因此给了余得水一个眼神;余得水自袖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放在了太医的面前:“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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