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整理好东西,背着出了茅草房。看见竹屋房门紧闭,窗户亦然关着,知道老者不愿意见自己。只好立在房门外,给他磕了三个头。云川转身走出这空地,向着江边而去。
这竹林间的青竹蛇却再也没有跟来,似已知追不上云川了。
云川来到这灵川河边,想着老者所教,催动心决,飞过这数十丈宽的水面,除了鞋底有些湖水,周身没有水花溅上。
少年想先去西南方向的灵陵城看看,看看旧时学堂,再看看如海师傅回来了没有。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看到那灵陵城的门楼,还如当年一般模样,只是感觉小了许多。两旁立着的城卒穿着的还是那红褐布的戎服。
少年穿的粗布短褐,头上裹着布斤,似个落魄书生一般。所幸长的甚标致,倒也不伤大雅。
少年自然不会计较许多,自己幼时穿的具是阿娘亲手做的。后来没有了阿娘,反正也很少见人,索性穿着随意起来。若不是来着城中,也不会如此穿着。
少年按着记忆寻到那凌云堂,此时学生刚上早课,正在那里朗诵诗文。
约莫十八的少年立在那门外端详,似在回忆与如海老师初见的模样。一人带着黑冠儒服过来,揖礼相曰:“公子所来为何?”“吾不过随意看看,昔日曾在此读书。”
少年拱手答道。“如海老师可在否?”那人不知道少年说的是谁,又问了一遍才说:“吾任教三年,未曾问听闻过此人。”
见着少年神情落寞,言道:“说不定廉老夫子知道此人,这学堂他一手办起来的。”
少年听闻此言,想到老者曾说这廉老夫子是他的胞弟,故此想着兴许去问问也好。问道:“此去廉夫子家须如何可至?””
“汝依这条街向西行个半刻,看到写着廉府的便是了。”那人慢语答道。
少年拱谢了,转身下阶而行,行了不一会便到了那廉府。
少年见到府上一个仆人端着剩饭,出来施舍路边的乞丐。那乞丐之中一人似眼睛盲着,只有一左手。
与众人哄抢不同,他只是盘腿坐着,等那仆人分完以后,亲自递了个馒头到他嘴边,他才伸手接下吃起来,嚼的不快不慢。
少年见那仆人正欲回身入府,忙上前拦着:“小哥慢行,吾有事相求。”
那人正眼看了看云川,这少年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只是这穿着实为寒酸,不似大户人家。
幸好平日里老爷教诲莫要以貌取人,当下笑着拱手道:“小哥面生,有何指教?”
少年见这三旬左右的仆人甚是有礼,忙持手行了个礼说:“在下木云川,吾受廉夫子胞兄所托,带了口信过来。烦请小哥通报一番。”
廉万听到此人所言,当下一惊,细细打量着少年,看这一双星眸甚是眼熟,不知在哪看过。想到他说的话,忙请了到屋门檐下,对他说:“吾先去同禀,尔且候着。莫要走开。”
少顷房门打开,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自堂上穿过庭院而来,见着少年,似十分激动。走过来拉着少年的手言道:“快进来,快进来。”
少年见这老人,不由心中一骇,为何这人竟然长得和无情老头这般相像,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这脸上慈祥和蔼,不似那无情老头凶恶,所着玄色儒服,不似那老头穿个道袍度日。
老者手上劲力却是十足,拉着云川前行。云川也不好以力相抗。
忽然少年直觉身后又劲风突袭而来,见是那乞丐飞过来,单掌推出。
少年先前见那人就觉与众不同,此时陡然发难,莫不是廉夫子仇家?
少年正想推掌相抗。
那老者单手轻轻绵绵挥出,少年暗叫不好,若是这这样老者怕是手都要断了。
却见那老者肉掌贴住那人之手,柔着卸了那人之力,方才出劲力轰推。将那人轰出屋门外跌落在地。
看的云川愣了好一会,这掌法还能这样用,应该是老者心慈不愿伤人所为,心中更是钦佩不已。
老者拽着之下进了内厅。那老者看着这少年,双眼似有精光,见着少年身形样貌,具是有些相像,特别是这一双星眸,与那女子一般模样。叫左右之人尽皆退下,看着少年。
“汝可知汝娘下落否?”少年看着老者,才发现这老者一眼洞穿自己,应该是知道些事情。
只好坦诚直言道:“吾昔日就读凌云堂,偶有一日上学被坏人所缚,恩师如海救了吾。吾昏死之时,他将我留在岛上无情老头处,待我能回家时,发觉小院被夷为平地,阿娘亦然不知所踪。想着能寻如海师傅问清楚,他亦然不见了。此时才寻到夫子处。”
那苍髯老者须发皆白,抚着长髯听云川说完,心中无限感慨。
“夫子可知阿娘并如海老师下落否?”少年望着这老者,似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老夫并不知情,如海不辞而别,距今已十载。”
老者摇头微言,双眼注视这少年。“尔方才言,曾在吾兄之处待过,他近来可好?”
云川见没了音信,神情落寞之际,听到此人问及老头,毫无生气的答道:“令兄除了脾气古怪之外,别的倒还好。只是昨日赶了吾出来。吾亦不知为何。”
长髯老者单手托起云川的右手,端详起来,又探了探少年脉细,笑言道:“吾兄盖因不愿再教汝,故作此举。尔可想过今后所欲何往?”
少年听闻此言更是难过至极,泪眼盈眶:“天大地大,何处可寻得吾娘,吾便去何处!”
老者似略有所感少年之言,“这南朝北国各有数千里之地,便是想寻亦然不是个容易事。尔这几日权且在吾处住下,数日后再做定夺可好?”
少年本欲推辞,可是腹中自昨晚到今日正午,粒米未进。现下空空作响,羞的少年直想钻入地缝。遂答道:“多谢夫子招抚,若有差遣,尽可直言。”
廉万遵着老爷的意思安排少年住在厢房,供应饭食。少年这十年只吃鱼蛇野菜,吃起这美味佳肴反倒觉得不惯,好吃是极好吃的,自是没有自己烤得痛快。
却说这竹林间,空空两处屋子,却只有一个人立在那。双眼凝视那被打断了的歪脖子树桩,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面色亦不似平常,毫无表情。
偶有微风扑面,吹得老者白发飞舞,今日他连五嶽冠都没戴了,披散着白发。老者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
抬头望着这星空群星闪耀,像极了少年一对星眸。
唰唰的竹林夜风吹过,却有一人飞至面前。老者眼神一定,见着来人,嘴角一动,脸色又恢复平日里凶狠颜色,背手对着那人,似极不待见来人。
白发夫子着了皂服黑冠,整了整衣冠,见那人背对自己,也不气恼,走到那歪脖子树旁,看着这树桩。
“昔日,尔自北地回来,言长子应秉持家业,要吾将父亲托付产业交汝手中。吾看你伤重未愈,不忍手足相残。只是立下赌誓,若能在三年之内,令弱冠多病的廉如海习得轻功掌法,一掌能震断此树。吾便让之。可惜三年之约我赢了。”
披发老人冷哼了一声,却不转身。
长髯老者似极为得意,又自顾自言道:“今日吾府上来了一客人,却是昔年好友之孙。吾笑你太蠢,相伴十年都未曾想到。真是个老糊涂虫。”
长髯老者捻须大笑,这空旷院落似被这笑意充满。
那老者被他如此讥笑,气的回身一掌,掌风挟面而来,那白发老者停住笑声,单掌稳稳接住。二人具是全力施威,这院旁的竹叶四散分开,留出一片圆形土地。
两人一人凶神恶煞,似有无尽怒焰,一人慈眉善目,却是正气凌然。二人须发飞舞,约莫对了半刻,各自收掌回身。
披发的老头怒骂道:“若是汝今日专程来取笑吾,吾便与你同归于尽,若是另有他言,快快撂下滚蛋。”说着便入了那竹屋,长袖飞舞,那竹身扉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慈眉善目的夫子整了整衣冠,朗声言道:“这家仇国恨,如何了断,吾想让那少年去江湖上走上一遭,若有定数,自然难逃。若是这腥风血雨你这师傅见不得,吾便让他看家护院好了。免得日后你这老糊涂虫跟我那拼命,就像吾房外的乞丐寻那如海一般。”
屋内飞出一石子,刺破竹身飞出数丈之外。
老者看到那石子,知道他答道“是”。再无他言,回身飞出,消失在这苍翠竹林之间,只留下夜风拂过竹叶。
群星耀在这夜晚长空。而这屋内老者在那椅子上阵阵叹息。
却说这云川在这府上住了数日,终日无聊至极。
闲来便扫开一片院落,在挥掌为乐。
昔日在岛上,每日除了练习掌法,也无别的事情。偶然被老者瞥见,他只是捻须微笑,不曾言语。
数日来好生无趣,到了这第五日,云川早早收拾起行囊,想要去拜别相辞。房门却被人轻叩,打开房门,却是那廉万。
廉万持礼相道:“老爷有请,公子快去堂上。”云川不明就里,只好跟着廉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