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商议,隗嚣将麾下的大军分为了四部分。
一部分由王元率领,驻守陇坻,一部分由牛邯率领,驻守瓦亭,一部分由王孟率领,驻守鸡头道,一部分由行巡率领,驻守番须口。
四处驻军,以牛邯麾下的兵马最多,为十万人。
另外,隗嚣还给了牛邯临时征兵权,也就是说,牛邯可以在瓦亭以及周边地区,自己征召兵马。
这等于是,牛邯麾下的兵马将不止十万,而是可以达到十多万人。
由此可见,隗嚣对牛邯的信任与看重。
分兵驻守四地后,隗嚣又给公孙述送去书信,请公孙述出兵来援。
公孙述还真就没有坐视不理,派出麾下大将李育和田弇,统兵五万,增援隗嚣。
五万蜀军的到来,如同给隗嚣吃下一颗定心丸,让他一下子变得信心十足。
等李育和田弇率领的五万蜀军到达上邽后,隗嚣亲自率领留守上邽的三万陇军,与蜀军一道,直奔被汉军占领的略阳。
隗嚣算计得很清楚,王元、牛邯、王孟、行巡,率领四路大军,堵死的汉军挺近汉阳的道路,那么攻占略阳的两万汉军,就是一只孤立无援的瓮中之鳖。
己方合计八万的大军,消灭这支汉军,易如反掌。
大战之前,隗嚣可谓是信心满满,率领着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去了略阳。
略阳城内。
早已有探子将敌军接近的消息禀报给刘秀。
刘秀登上城头,举目外望去。
只见略阳的西面,行来一支大军,向军中打出来的旗帜看,有的旗帜写着‘隗’字,有的旗帜上写着‘公孙’。
看罢,来歙皱着眉头说道:“陛下,这必是公孙述派给隗嚣的援军,看起来,援军的数量还不少!”
刘秀点点头,估算道:“应该不下五万人!”
铫期说道:“陇军的兵力,也有三万左右。”
一方是五万,一方是三万,合到一起,快到十万人了,己方只有两万将士,要抵御近十万大军的攻城,可不轻松啊!见众将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刘秀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怕什么?
如果这八万敌军,都是陇军,或者都是蜀军,此战,我方的确不好打。
可是这支敌军,一半是陇军,一半的蜀军,我方抵御起来,并不会太难!”
联军作战,最常发生的就是为了保存己方的实力,而相互推诿。
隗嚣和公孙述,可都不是什么大方的人,私心都极重,他们双方组成的联军,不难想象,真到了战场上,只会希望对方能去打头阵,与敌人硬拼、消耗,己方好留在后面,保存实力,轻轻松松的或捡漏,或扫尾。
所以别看来敌兵马甚多,但刘秀还真没放在心上。
听了刘秀的话,来歙、铫期、祭遵等人顿是又都来了精神。
铫期傲然说道:“略阳城高墙坚,粮草物资充沛,城防武器充足,即便敌军是上下一心的十万精兵,想攻下略阳,也非易事!”
刘秀侧头说道:“传令下去,让全军将士,做好迎战之准备!”
“喏!”
在场诸将齐齐拱手应了一声。
汉军这边已做好迎敌的准备,联军那边,也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隗嚣快速的排兵布阵,他亲帅三万陇军,主攻略阳的西城;令李育率领三万蜀军,主公略阳的北城,令田弇率领两万蜀军,主公略阳的南城。
孙子有云,围师必阙。
意思是,无论是围城,还是围困敌军兵马,都要留个缺口,不能把敌人围死了。
如此一来,敌军便不会殊死抵抗,可以大大降低己方的战损。
隗嚣领兵打仗的本事的确很一般,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军事理论知识,不懂兵书战策。
对于隗嚣的排兵布阵,无论是陇军将领,还是李育、田弇这些蜀军将领,皆无异议。
之后,联军一分为三,以李育、田弇为首的蜀军,分别移动到略阳的北城外和南城外。
等到三方兵马都已准备就绪,隗嚣下令,击鼓进军。
最先向略阳发起攻势的是三万陇军。
陇军的前军,列着整齐的方阵,向略阳城下推进过去。
进入到略阳城的百步之内,城头上腾空一长面的箭阵。
箭阵仿佛乌云一般,划破长空,向陇军的头顶砸落下来。
兵卒们纷纷举起盾牌,组成盾阵,抵挡汉军箭阵。
啪、啪、啪——箭矢钉在木制的盾牌上,脆响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时有兵卒中箭倒地。
一轮箭阵过后,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汉军的箭矢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令推进中的陇军方阵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在后面观战的隗嚣,眉头紧锁,抬起马鞭,指向前方的略阳城,沉声问道:“敌军箭阵,怎如此凶狠?”
射出来的箭矢,仿佛不要钱似的。
事实上,汉军所用的箭矢,的确是没花钱得来的。
略阳守军逃走时,给汉军留下了大量的军备,其中便包括数十万的箭矢。
现在,汉军把这些白白捡来的箭矢,都用到了陇军身上。
陇军的前军,顶着汉军的箭阵,好不容易推进到五十步内,这时候,略阳城头上射下来更加密集的弩箭。
箭矢是在空中画着弧线砸下来的,而弩箭则是径直射下来的,首先遭殃的就是前排兵卒。
一轮弩箭箭阵过后,推进中的方阵,前面倒下一排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插了十数支甚至数十支的弩箭。
第二排的兵卒迅速向前部位,可是接踵而至的第二轮弩箭又射在他们的身上。
在汉军一轮接着一轮的箭射之下,陇军的伤亡呈直线上升。
这支由数千人组成的前军,都没推进到略阳城墙的近前,便听到后方传来鸣金声。
前军将士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后队变前队,全部向后撤退。
在他们退下战场后,再看战场上,躺着上千具之多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身上,都跟刺猬似的。
率领前军的将官来到隗嚣近前,插手施礼,问道:“大王为何鸣金撤退?”
他们眼瞅着就要攻到略阳的城前了,这个时候撤退,等于是白白付出上千兄弟的伤亡。
隗嚣看了一眼麾下的将领,阴沉着老脸说道:“敌军箭阵甚烈,我军将士,难以抵御,与其冒险进攻,不如在此牵制,等李育、田弇那边,先攻破敌军之城防。”
前军将领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立刻明白隗嚣的用意,大王是不愿己方打头阵,去与敌军硬碰硬,而是想让李育、田弇那边的蜀军先和敌军打消耗。
作为将军,他不愿意躲在人后,这太丢人现眼,也太没骨气。
但站在隗嚣的立场上,他完全能理解隗嚣的做法。
刘秀、公孙述、隗嚣这三方,属隗嚣的地盘最小,实力最弱,如果己方自己还不想方设法的保存实力,未来的下场,要么是被刘秀吞并,要么是被公孙述吞并。
在私心的作祟下,隗嚣对略阳只做了试探性的进攻,在折损上千将士之后,立刻撤回了进攻的兵马。
同一时间,李育率领的三万蜀军,在进攻略阳的北城。
汉军在北城这边有五千多人,为首的主将正是铫期。
另一边,田弇率领的两万蜀军,在进攻略阳的南城。
汉军在南城那边的守军也是五千多人,为首的主将是祭遵。
略阳南、北城的战斗,几乎就是西城那边的翻版。
刚开始,李育和田弇都有派出兵马,进行强攻。
但见到守军的箭阵甚为凶狠,又听说西城那边陇军已退,他二人也不再一味的进攻,而是下令进攻的兵马回撤,变成干打雷不下雨。
联军的表现,可以说和刘秀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隗嚣的陇军等着蜀军先打,李育、田弇的蜀军,则等着陇军先打,双方都在等对方先上,而自己不愿去打头阵,两边是对着磨洋工。
在这种心态之下,联军还想撕开汉军的防线,还想攻下略阳,那自然是痴心妄想。
一天的时间,就在联军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下,被消耗殆尽。
等到天色暗下来,李育和田弇率领各自的兵马,回撤到隗嚣那边。
此时的隗嚣,脸色异常之难看,自己为保留实力,不愿与汉军硬碰硬也就罢了。
可千里迢迢,前来增援的蜀军,竟然也存有私心,也想着保存实力,不愿去打头阵,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联军与略阳的西城外,安营扎寨。
中军帐内,隗嚣居中而坐,面沉似水,众将分立两旁,一个个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隗嚣环视众人,猛的一拍桌案,怒声说道:“今日之战,简直令人窝火!你们自己说,今日之战到底是怎么打的?”
陇军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心里嘀咕,大王啊,是你不让我们全力攻城的,现在怎么又埋怨起我们的不是?
当然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赵恢低声说道:“大王,敌军凶狠又顽强,我军强攻一整天,伤亡甚大!”
李育和田弇看眼赵恢,都差点笑出声来。
自己又不是瞎子,陇军从战场上运送下来的尸体,总共也就千把人,这就是伤亡甚大?
隗嚣狠狠瞪了赵恢一眼,怒声喝道:“没用就是没用,不必在本王面前找借口!”
说着话,他转头,目光落在李育和田弇身上,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问道:“李将军、田将军,今日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啊?”
李育和田弇相互看看,心里暗道一声来了,隗嚣当众斥责赵恢,其实就是在做给他俩看的。
两人心里明镜似的,脸上丝毫没有表露,继续装糊涂,正色说道:“回禀朔宁王,我军在攻城时,亦遭受到汉军的顽强抵抗,几次强攻,皆被汉军打退,损兵折将,不计其数。”
隗嚣气得牙痒痒,今日蜀军的伤亡,还没有己方的伤亡大呢!李育和田弇毕竟是公孙述的人,人家是过来帮忙的,他也不好太过重斥责。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派两位将军前来汉阳,对两位将军都寄以厚望,还望两位将军能尽心尽力,切不可阳奉阴违。”
李育和田弇面色同是一正,双双插手施礼,齐声说道:“微臣对陛下,自当尽忠职守,肝脑涂地,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