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李侍卫交班之后,回到庐舍休息。
皇宫内,有专门为侍卫准备的庐舍,条件没有多好,但也不差,唯一不太方便地方的就是多人住一间。
如果侍卫家在洛阳,当然可以回家居住,如果家不在洛阳,又未在洛阳置地,那么住在庐舍是最佳的选择。
李侍卫名叫李杰,河内人氏,在羽林左监任职。
羽林军大体可分为三部分,核心部分便是由羽林中郎将统领的羽林郎。
羽林郎人数不多,上下共有一百二十八人。
羽林郎的选拔十分严格,只从北六郡挑选,也就是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这六郡。
羽林郎之外的两部分,分别是羽林左监和羽林右监。
左监所属的羽林左骑为八百人,右监所属的羽林右骑为九百人,合计共一千七百人。
天子出行时,在天子御驾周围护卫的都是羽林郎,前后的马队,则通常是羽林左骑和羽林右骑,步兵基本是虎贲军。
天子出宫,不算随行的大臣、侍从等杂七杂八的人员,光是护卫,就有数千人之巨,可谓是劳师动众。
李杰回到自己的房中,刚洗漱完,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有一名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李杰不由得一怔,侍卫庐舍,宫女可是不准入内的。
还没等李杰说话,那名宫女看向他,问道:“请问,你是李侍卫?”
“在下李杰,不知这位宫娥是?”
“李侍卫,请你出来一下!”
李杰一脸的不解,还是穿好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刚走到院中,从他的左右各走过来一名虎贲侍卫,那名宫女说道:“李侍卫,麻烦你随我走一趟。”
“去哪?”
李杰下意识地问道。
“到了你自会知道。”
说完话,那名宫女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李杰刚一迟疑,那两名虎贲军已来到他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宫女和两名侍卫把李杰一直带到竹殿,这里正是花非烟的居所。
见自己被领到这里,李杰诧异地问道:“是……是花美人要见我?”
花非烟在皇宫里的地位十分特殊,皇宫内的侍卫们也都十分敬畏她。
走在前面的宫女回眸一笑,说道:“李侍卫又何必明知故问。”
都到了竹殿,若不是花美人要见你,还能有谁呢?
李杰心头一震,七上八下的跟着宫女走进竹殿。
竹殿是一座宫寝,其规模在皇宫里算是比较小的,竹殿的北面便是东观,皇宫的藏书所在,相较于其它地方,这里非常幽静。
进入竹殿内,李杰不敢东张西望,低垂着头,跟在宫女的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了大殿的门口,两名虎贲军停下脚步,李杰则跟着宫女走了进去。
坐在大殿里端的,正是花非烟。
李杰快走两步,躬身施礼,说道:“小人羽林左监李杰,拜见花美人。”
花非烟抬起头来,向李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说道:“李杰,你可知我为何找你前来?”
“小人……小人不知。”
“我听说,今日早上,你去了西宫,找了一位名叫洛幽的宫女。”
花非烟轻描淡写地问道。
李杰身子一震,愣了片刻,他急忙屈膝跪地,向前叩首,颤声说道:“小人与洛幽姑娘清清白白,从未做出过僭越之事。”
侍卫和宫女私通,这是皇宫的忌讳。
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会被逐出皇宫,甚至是掉脑袋,往小了说,挨顿责骂也就罢了,完全看天子的心情。
花非烟看着跪在地上,急声解释的李杰,她淡然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和洛幽的清白,否则,我也不会请你来竹殿,而是要请你去掖庭狱了。”
李杰闻言,不由得长松口气。
花非烟问道:“你为何要去找洛幽?”
“这……这……”李杰支支吾吾,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花非烟慢悠悠地说道:“我本不想追究,可你什么都不肯说,就是在白白浪费我对你的善意。”
李杰身子一震,再不敢有所隐瞒,便把杜清拜托他找洛幽的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等他说完,花非烟陷入沉默,过了半晌,她语气平淡地问道:“你说的属实?”
“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隐瞒!”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花非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十分的平淡,可越是这样,越让李杰心里没底。
李杰思前想后,绞尽脑汁的仔细回想,最终他摇摇头,颤声说道:“回禀花美人,已……已再无遗漏之处!”
花非烟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大殿里安静得可怕。
李杰额头冒出冷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小人可以对天发誓,以后,以后再不会犯这类的过错!”
他帮着宫女和宫外之人相会,这的确是不合规矩的。
他话音刚落,花非烟突然开口说道:“不!以后这个杜清若还是要和洛幽相见,你要像今天一样,助他二人一臂之力。”
“啊?”
李杰愣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花非烟。
花非烟继续说道:“你只管去做,我可恕你无罪。
不过,今日我找你之事,你要守口如瓶,倘若你能管住你的嘴巴,我可让你平步青云,反之,哪怕只泄露出去一个字,我亦会取你的脑袋。”
李杰身子一哆嗦,连连叩首,急声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花非烟向一旁看了一眼。
一名宫女拿着一个小匣子,走到李杰近前。
李杰定睛一看,小匣子里面装着两颗黄灿灿的金饼。
他一脸的诧异,脱口道:“花美人,这……这是……”“你帮我把事情办好,在我这里,自然会有你的赏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赏你的,你就放心大胆的收下,还是那句话,管好你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数。
下去吧!”
花非烟缓缓挥了下衣袖。
李杰犹豫了片刻,先是向花非烟磕头谢恩,而后拿起小匣子,退出大殿。
他前脚刚走,刘秀便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花非烟向刘秀欠了欠身,说道:“陛下,洛幽果然是公孙述的细作。”
刘秀点了点头,公孙述的人也够大胆的,竟敢潜入皇宫,与洛幽相见。
见刘秀面色阴晴不定,花非烟说道:“非烟会派出得力之人,暗中监视杜清的一举一动。”
“要格外小心,这个杜清,敢于潜入皇宫与洛幽会面,非泛泛之辈,倘若被他发现了端倪,我们的布局,可就全付之东流了。”
刘秀提醒道。
花非烟欠身说道:“非烟明白,陛下尽管放心。”
稍顿,她又好奇地问道:“事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洛幽?”
现在阴丽华简直视洛幽如姐妹,洛幽与她,几乎是形影不离,就连跟随阴丽华多年的雪莹和红笺,现在也没有洛幽吃香。
如果洛幽因为奸细的身份被抓,对阴丽华绝对会是个沉重的打击。
刘秀苦笑,轻叹口气,说道:“我现在也没有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秀的确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洛幽,杀她,她曾先后两次救过丽华,他下不去这个手,不杀,她是公孙述的细作,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丽华,都是个巨大的隐患,放了她,她对皇宫了如指掌,危害太大。
杀不能杀,放不能放,留又留不得,要如何处置呢?
刘秀对此也很是头痛。
这日,吴汉去往邓府,到邓禹那里做客。
两人聊了许久,直至到下午,吴汉才向邓禹告辞,打道回府。
走在半路上,迎面行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周围还有大批的随行侍卫。
吴汉观望了一眼,问车外的随从道:“那是何人的马车?”
“回禀大司马,是前将军的马车!”
李通?
这可真是巧了!原本打算回府的李通,也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吴汉,得知迎面而来的是吴汉座驾,他立刻示意车夫停车,而后,他从车内走出来,站在车旁,一躬到地。
别看李通是当朝驸马,但从不依仗驸马的身份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恰恰相反,李通为人处世,一直是谨小慎微。
很快,吴汉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吴汉从车里出来,对李通拱手还礼,含笑说道:“次元,今日可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李通好奇地问道:“吴公这是去哪了?”
吴汉说道:“今日去拜访仲华,这不,刚刚从邓府出来。”
稍顿,他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如果次元无事,我们去酒舍喝上几杯如何?”
李通和吴汉的关系不错,虽然私下里的往来不怎么密切,但对彼此都有好感。
李通一笑,说道:“吴公相邀,次元却之不恭了。”
吴汉哈哈大笑,和李通并肩而行,就近去了一间还不错的酒馆。
进入酒馆,两人选了一间包厢,落座后,吴汉和李通点了五道菜,两壶酒,边吃边对饮。
李通问道:“仲华近来可好?”
吴汉摇了摇头,说道:“仲华运气不好,自从西征不利后,便很少再有仗打了。”
洛阳朝廷,人才济济,尤其是能征惯战的武将,实在太多,像吴汉、耿弇、贾复、岑彭、冯异、盖延、铫期等等,随便挑出一位,都可独当一面。
邓禹现在虽为右将军,但他能去参与的仗,确实不多。
说到此事,吴汉和李通都是惋惜不已。
以邓禹的能力,其实应更有作为才是,但人生就是这样,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抓住了,可一步登天,抓不住,那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吴汉喝了一口酒,感叹道:“眼下倒是有个合适的机会,可惜,仲华又名声太盛,陛下很难派他前往啊!”
李通一怔,不解地问道:“吴公,你说的机会是……”“啊?”
吴汉眨眨眼睛,而后露出茫然之色,说道:“机会,什么机会?
次元,你刚刚听错了吧!来来来,我们喝酒!”
说着话,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李通暗暗翻了翻白眼,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他回敬吴汉,也将杯中酒喝尽。
然后,他放下杯子,说道:“吴公有话,却不肯言明,显然是对我有所忌讳,这酒不喝也罢。”
说着话,他起身要走。
吴汉连忙跟着起身,把李通拉住,赔笑道:“次元,你我喝得好好的,别着急走嘛!”
“那么吴公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
李通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不是我不想对你说,而是陛下不让我对你说!”
吴汉连连摆手,示意李通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