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一见,还真多出个人来,而且还是个受伤的人,心中颇为讶异,“苏大哥,这人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锦河脚步不停,边走边说,“我和二弟遇到他时他就受伤了,当时他靠在一棵树下,身前有两只狼盯着,若不是我和二弟及时赶到,恐怕他早就被恶狼给咬死了。”
苏锦楼和周荣一起帮忙扶着人,以防伤员摔下来,闻听苏锦河之言问道,“大哥与二哥迟迟不归,就是因为搭救此人才把自己陷入困境的?你们可知爹娘在家里都急疯了,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爹娘还有嫂子,小侄子侄女,他们该是如何伤心?你们就没有想过吗?”
苏锦河被苏锦楼说的心虚,此时才知道后怕,“这,这不是被我和你二哥遇上了嘛,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赴死吧,其实我和你二哥若是想逃未必逃不了,那狼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老狼。”
周荣心直口快,直接反问,“那你们咋还傻乎乎的呆在山洞里?挨冻不说,一旦天黑看不见路,想要脱困不是更难了吗?”
还没待苏锦河说话,苏锦楼就没好气的嘲讽道,“说你没长脑子你还不承认,我哥他们若是想逃也只能自个儿逃跑,根本带不了这个半残的伤患,狼又不像你一样蠢,它们肯定不会追我哥,而是会趁机去把这人给咬死,饱餐一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周荣气的瞪大了双眼,鼻子里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苏三,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不就是以前我嘲讽过你吗?至于你记恨到现在,不是说秀才公都有那什么容人之量吗?我咋一点都看不出来?”
苏锦楼毫不相让,反唇相讥,“对啊,对啊,我就是记恨啊,谁让我记性好呢,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小肚鸡肠吗,我要是太大度了不就不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了吗?”
“哎?我说,苏三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大雪纷飞,雪地里的四人艰难的往回走着,一路上苏锦楼与周荣俩人尽斗嘴了,有的人是一见如故,比如陶真和苏锦楼,有的人是相看两厌,比如苏锦楼和周荣。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不会变,善心不会变,一如当初陶真为苏锦楼牵线拜师,一如今天周荣二话不说就陪苏锦楼冒着风雪上山寻人,个中真心,点点滴滴,苏锦楼都铭记在心。
“回来了,回来了!”刘氏与蒋氏一同守在门口,隐约见着有人过来,仔细一看正是久出未回的苏大郎苏二郎以及出去寻人的苏锦楼和周荣,“幸好平安回来了,老天保佑!”
“咦?”蒋氏眯眼细瞧,扯了扯刘氏的衣袖,“刘嫂子,你家大郎是不是背着一个人啊?”
刘氏仔细一看,“哎?还真是,让他们去捡柴怎么捡了个人回来?是村子里的哪个村民吗?”
蒋氏与刘氏一同上前去迎苏大郎一行人,走到近前一瞧,刘氏见受伤之人是个生面孔,奇道,“大郎,这人是谁?咋伤的这么重?”
“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大郎背着伤者走了一路,大冷天的额头上却布满细密的汗珠,“我得赶快把人背进屋里,还要去请孙大夫过来一趟。”
刘氏赶忙点头,“是得快些进屋,孙大夫就在我们家呢,三郎出门寻你们的时候就让你爹把孙大夫请回来了,还说要多带些跌打损伤的药,现在正好得用。”
周荣又嘴贱了,用胳膊偷偷拐了苏锦楼一下,调侃道,“苏三,你什么时候能未卜先知了?专门强调说让多带些跌打损伤的药,难不成又是什劳子心灵感应?我怎么不记得你多了一个哥哥。”
苏锦楼手痒,很想在周荣的脸上挠一把,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棒槌,一刻不收拾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见大哥二哥迟迟不归,以为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雪天最容易滑倒,我担心他们受伤,这才让爹同孙大夫说多带些跌打损伤的药物,这就叫未雨绸缪,像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哪能理解我的想法?”
说完就学着原主苏三斜眼看人的表情瞥了周荣一眼,看的周荣满肚子火气,关键是这火气还得憋着。
一行人进了屋,将伤者安置在房内,刘氏叮嘱道,“你们快些回房换身干净的衣服,身上又是汗又是雪的,省的受凉了,”又对周荣说道,“二狗,你身形和二郎差不多,就让二郎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你换上。”
周荣连连拒绝,“不了,刘婶,我家就在旁边,走两步就到了,我还是回家换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你急啥?”刘氏一把拉住周荣,“你身上已经汗湿了,出去一吹风准会着凉,若是你因着我家的麻烦事而生病,我可得内疚一辈子,你就心疼心疼你刘婶,乖乖听我的话。”
周荣见刘氏不容置疑的态度,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回去的话了,只能一同去把衣服换了。
孙大夫探了探伤者的额头,又仔细查看了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苏顺安见状问道,“孙大夫,这人伤的如何?”
孙大夫摇头叹息,“情况有些不妙,此人受了重伤,又在外面受冻,如今高热不退陷入昏迷,救不救的活都不一定,我先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你们给我打下手。”
说完就开了药箱,拿出剪刀一类的工具以及各种药物摆放在桌子上。
等把伤者的衣服剪开,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人的胸口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一直蔓延到腰部,伤口外翻,看起来十分吓人。
“这伤口怎么这么像刀伤?”
“本来就是刀伤,而且还是利器类的刀伤,”孙大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幸好外面气温低,不然这么深的伤口,光是出血,就能让人致命,即便如今他并未因失血过多而亡,但他受寒发热,很有可能也会一命呜呼。”
苏顺安看向苏锦河,眼中带着质问,“大郎,你不是说你是在山上救下这人的吗?他身上的刀伤是怎么一回事?”
苏锦河也是一头雾水,“我确实是在山上救下他的,当时他身前有两只狼围着,我和二弟都以为他的伤是恶狼抓的,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刀伤。”
苏顺安眉头深锁,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救都救了,总不能再把人扔出去吧,如今这人活不活的了还是未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苏家人见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再加上孙大夫之言,都以为此人活不了了,可是也不知是孙大夫开的药起了效果,还是这人求生意志太强,等第二天早晨,这人竟然退热了。
孙大夫断言,“热退下了便好,此人有救了。”
不出孙大夫所言,这人在昏迷的第三天下午竟然清醒了,此人自称姓魏,单名一个延字,此次独自回乡是为祭祖,不料在新年刚过不久,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因担心家里的妻子孩子,不顾风雪冒险赶路,谁知却遇上了一伙盗匪,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仅抢走了他的盘缠,还要留下他的命,他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山里,山路无法辨别方向,他茫然无措的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河西村的后山。
“还好老天眷顾,让我遇见了恩公,不然我的小命必定不保,如此大恩,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说完就想挣扎着起身感谢。
苏家两兄弟连忙拒绝,“别动,小心伤口裂开,你不用这么客气,那种情况不论是谁看见都会出手帮忙的,如今外面还下着大雪,你身上又带着伤,行动不便,暂时就安心住在这里,先把身体养好最是要紧。”
魏延铭感五内,感激涕零,满含热泪的回道,“多谢恩公,魏延感激不尽。”
苏锦楼在一旁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他们说话,至于魏延所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魏延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利器所伤,但是否是盗匪砍的还是未知。
古代朝廷对于刀剑类的利器虽管制的并不是很严,但也没有夸张到人手一把刀的地步,以往电视上看到的武侠片,飞檐走壁,刀剑纵横,就连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三流武夫都能佩戴一把刀,这压根就不切实际。
普通农家是不能藏有刀剑的,此处的刀并不是指菜刀或者柴刀,而是真正的利器,村民争斗多是用棍棒石头类的武器,最多再加上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商户同样不允许拥有刀剑利器,但商户经常南来北往的交易物品,一旦出远门,人身安全难以得到保障,怎么办?
雇佣镖师,镖局做的生意一般都是保护雇主与货物,或者受雇主委托运送物件,镖师经由官家认证,允许配有刀剑,但这刀剑是有数量限制的,并且还要在官府备案,除了镖师还有官家衙役以及兵士能够佩戴刀剑。
而盗匪一般很少有能拿到刀剑作为武器,负责打造刀剑的兵器铺子在接单之时,需要顾客出据官府所开的凭证,凭证上规定多少数量就只能打造那么多,若无凭证或是超出了规定的数量,不仅顾客要挨罚,兵器铺的老板也要跟着一起倒霉,所以盗匪的武器一般都是棍棒类的东西,利器是很少见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盗匪通过特殊途径拿到了兵器,见魏延脸上写着肥羊二字,就把他给抢了,又见魏延脸上写着牛气冲天绝非池中之物几个大字,生怕他来日一飞冲天秋后算账,所以就把他砍了。
外面天寒地冻,还刮风下雪,狗都不愿意出去撒泼,那些盗匪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还出门做生意,并且恰好被魏延碰上了,这运气背的都快和当初苏锦楼出门遇到三系丧尸的狗运气有的一拼了。
好吧,就算这魏延运气背到家了,请问他一个文弱书生是怎么从手拿利器的盗匪手中逃脱,而且还是在身受重伤的前提下逃到了山里,后山上的积雪几乎漫过膝盖,深一点的都能有人半截身子高,这种十死无生的境况下竟然被他成功逃走了,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可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奇迹?除非,当初他的身边不止一人,而且这些人不顾自身安危,殊死抵抗,只为帮助魏延逃走,若真是如此,那魏延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唉,可惜啊,苏锦楼对这古代的什么丝绸啊布料啊,还有男子佩戴的玉器头饰一窍不通,不然也能Cos一把火眼金睛,从魏延的衣着打扮一眼就能推断出这人大致的身份背景。
三个半月后,已进入了五月,先前的积雪逐渐融化,天气异常寒冷,道路泥泞不便出行,苏锦楼只得推迟去府城的行程,府学报名时间截止到今年的八月二十,只要在今年县试开考之前去府学报名,即可正式入学。
苏锦楼如今并不着急去府学,他始终对魏延保持警惕之心,总觉得这人就是颗不□□,放着这么一个不安定分子在家,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去府城进学的。
所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得把这人送走,而且是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