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喧嚣的长安街道,粼粼的车马南来北往,各色的行人川流不息,茶馆、酒肆、当铺、作坊,都是热火朝天,忙的不可开交,叫卖、调笑、吆喝、呼唤,都是此起彼伏,来自每个盈盈的笑脸。
形单影只的李三,拖着幼小的身躯,穿越过这样热情鼎沸的人群,偶有匆匆行人不慎,以膝盖撞到李三的肩膀,或将其撞倒,或撞退几步。
每一个正打算堆起歉意的笑脸要向他道歉的粗心行人,看到眼前的孩童是镇西王李家的三子李三时,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冷的眼神与恐惧的表情。
“他的哥哥是个为了提升力量,可以随意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的杀人魔。”
“别看他的老爹封王封侯,骨子里是个为求荣华富贵不惜出卖故土的小人。”
“他的二哥别看名为剑仙,其实脾气臭的不得了,女帝说了他几句就大闹大明宫,如果得罪了他,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
“都说这李家人都是天才,我看都是疯子,没一个正常的,能躲就躲远一些吧。”
年仅八岁的李三,尚没有尝过与小伙伴的嬉笑打闹,与朋友们的上蹿下跳,与邻家女孩儿的情窦初开,耳边尽是“杀人魔的弟弟”,“叛徒的儿子”,“暴徒家族的继承人”的指指点点。
仅八岁的孩童,已深深感觉到世间冷漠,人性凉薄,从起初眼睁睁看着那些大人们用厌恶的眼神拉走于他一同玩耍的伙伴,所产生的失落与难过,到后来面对他人的冷眼与忌讳,变得越来越习惯孤独与绝望,他的心中已经确认——这个世界或许与我无关。
可是,八岁的孩童,又如何知道,人渴望力量,又恐惧力量,力量足以主宰一切,所以人们不断追求力量,只有得到力量才能够脱离被主宰的命运。
但李三不懂,在他的眼里,是“李”这个姓让他变的这样孤独,是天生优于人群的“天才”之名让他变的这样可怜,所以,他决定要逃跑。
不管跑到哪里都行,只要没人知道他是李家的子孙就行,于是他离家出走,一路向北。
一路上风餐露宿,忍受饥饿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两位可靠哥哥和慈祥的父亲,他始终不相信的是,曾经对他视如珍宝,爱护有加的大哥,竟然是别人口中的杀人魔,曾经笑意如春,诸事逍遥的二哥,竟然是别人口中的暴力狂,还有那慈和的父亲,母亲死后七年余,连个妾室都未娶,又怎么会是故土的背叛者?
昨日种种,父慈兄爱,虽然母亲早逝,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说都应该是个人人艳羡的幸福家小,可是为什么是现在这样?
李三想不通,也不是这个年纪的孩童能够想得通的。
穿过前面的森林,就到北海了,到时候造一艘小船,出海,随便寻找一个彼岸,只要不在大唐境内,就再也没有人认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李家的一切了。
李三回望注视远方旌旗飞扬的长安城楼,自然有些许的不舍,但那些冷如寒冰的眼神在脑海中闪过,他咬咬牙,还是决定要走。
但愿只是大唐不需要我,而不是整个世界。
李三捏捏手中的短剑,一闭眼,走进了广袤无垠的大森林之中。
长安城北的这片森林,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丛林中瘴气弥漫,猛兽出没,多少精通魔道的术士高人都不敢走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李三,以为从小在父亲和哥哥调教下已经能够与一般成人交手而不落下风的自己,已经成长到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像一个大人一样生活、游历,甚至战斗。
殊不知,当他走进森林的那一刻起,繁茂的灌木丛中,早已有点点幽绿的眼神开始紧盯住他了。
长年沐浴在瘴气外阳光下的小人儿,是多少美味的佳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