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了吧?”
“可能。”
“差不多。”
“绝对的。”
“额,希杜,你怎么看?”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的头部被烤糊了的情况下…应该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那他这算是被烤糊了吗?”
希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颗被烧得连五官都无法辨认的头颅,什么都没说。
“好吧,看来…”我耸了耸肩。
“那现在该怎么办?”基恩第三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大家都冷静点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希杜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说。
“本来就他妈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冷笑着站了起来,理了理因为蹲下而弄皱的长袍,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人群自发的为我让出一条道路,就像往常一样。
几个人立即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把围观的行人们全都挤到街边,将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在他们或愤怒或恐慌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在我们身后躺着一具衣衫褴褛的尸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我只知道他是个流浪汉。而现在他死了,死在了一颗迎面飞来的火球之下,至于那颗火球是谁释放的…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小镇里只有我一个火焰法师。
烈焰红唇酒吧,我们的据点,烈焰就像我,红唇就像我的女人。在昏暗的烛光中,我的食指上燃起一团火焰,炫目的红色在我的瞳孔中摇曳,炽热的感觉在我的血液中流淌,我用它将嘴里的雪茄点燃,然后让那些烟雾伴随着绚烂的色彩在我眼前弥漫…没错,这就是火,妖艳而狂放!你一定要找机会体验一下那种沐浴火海的感觉,然后把那种美妙的感觉详细的、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如果那时你还活着的话。
空气中弥漫着的霏迷味道,什么?你不知道霏迷是什么意思?好吧,你知道烈酒是什么意思吧?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知道女人是什么意思吧?把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你就知道霏迷的意思了。
“少爷,您需要来点儿什么?是白兰地还是伏特加?是多莉丝还是蕊格薇儿?”背后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不用看我也能想象的到酒保那更加猥琐的表情。
是的,少爷,晨光镇中的每个人都会这么叫我,瞎子和哑巴除外。我喜欢这个称呼,仅次于“老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到二十年后他们就得这么叫我了,不过这还得取决于老安德烈的身体,如今他看起来还算不错,硬朗到我总会考虑要不要送他一程。
当然这还并不足以成为我不高兴的原因,所以我只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伊莎贝拉呢?”。不必抬头我就知道今天她不在这儿,要是在往常,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就会浪笑着腻到我的身边,那速度连我家的看门狗都望尘莫及。
“不好意思,少爷,她今天休息。”
我的手中又开始凝聚一些火焰。
“可您…也许您应该试试多莉丝,我保证…我保证!她比伊莎贝拉的功夫好十倍!”不用看我也能想象的出那个叫多莉丝的女人浓妆艳抹、衣不遮体的样子。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太熟悉这个地方了,熟悉到可以不带眼睛的程度。
“十分钟。”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这儿最棒的酒,不论是色泽上还是口感上在这个小镇都算得上登峰造极,至于价格方面…抱歉,自从我知道了买东西需要付钱之后,我就再也没花过一分钱,也就是说…等等,我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十分钟,如果伊莎贝拉还没躺在我怀里的话,恐怕以后你们就只能在灰烬上做生意了。”
酒保二话不说跑了出去,差点儿就连滚带爬,看来他还没忘记我是个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废话的人。
“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回家去,索萨。”希杜愁眉不展的说:“这次跟以往可不一样,这次死人了!”
“上次不也死人了吗?”我的手在多莉丝胸前磨砂着。伊莎贝拉还是多莉丝,在女人面前,我从来都不做选择题。
“可上次不是在大街上,也没被那么多人看见!”希杜的声音压得更低,音调却提高了许多。
“那**让我怎么办?!”我嚯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多莉丝推到布雷克怀里:“难道让我找个光铸牧师复活他吗?!”
“你应该在事情闹大之前赶快让你父亲摆平这件事。”
“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会帮我摆平的。”
“可你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儿…一点儿诚意,索萨。”希杜凑到我耳边,那稀疏的胡茬子几乎扎到了我的脸:“我听说你们父子俩的关系最近可不太好。”
“我跟他的关系好过吗?!”我冷笑道。
“所以你更应该……”
“哎,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死了个人嘛?你们******至于吗?!”我俯身冲他们叫嚷着,把唾沫星子喷到所有人脸上。周围的人立刻都静了下来,除了希杜甚至没有人再敢看我,我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从我十几岁开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可我依然乐此不疲。
“你要知道,索萨,不是每个人的父亲都是这个小镇的执政官。”短暂的沉默后,布雷克小声说,懦弱的像个孩子,现在的多莉丝显然已经不足以挑起他的欲望了。
“你们怕了?”我冷笑道,轻蔑的扫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我的跟班儿,那个喋喋不休的希杜已经跟了我将近七年,而且还会继续跟下去,因为只要跟着我,他们就可以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可是如果离开了我,他们就什么都不是,跟那个被烧焦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更惨一些。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生死存亡在很大一部分因素上取决于我。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只是很爱!
“你说的没错,索萨,我们是怕了。”希杜站了起来,削瘦的脸因为忧虑而变得有些阴沉:“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只是一群混混儿,如果没有你,现在我们可能是酒鬼,是赌徒,是窃贼,甚至已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死去,所以…”他的嘴角开始不自觉的抽搐起来:“每当你又…闹出些大事儿的时候,我们都会提心吊胆,因为我们不知道哪些事儿你的父亲平得了,哪些事儿平不了,而且你现在玩儿的越来越大了,我怕如果有一天…索萨,我相信你,也从未怀疑过你的前途,只是…只是你现在毕竟还没坐在你父亲的位置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希杜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也是这帮人中唯一敢这么做的人,我皱起眉头又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那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是的,他总是这样。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希杜并不完全是我的跟班儿,倒有点儿像我的朋友,虽然我一向都认为自己是个永远都不需要朋友的人,但是…就算有一个朋友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么?
“索萨,其实很多时候…”
“基恩!”在希杜又要展开一番长篇大论之前,我连忙阻止了他:“在我走到街上之前,在门口儿给我准备好一辆马车。”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跃而起,在我的尾音拖完之前已经冲了出去。呵呵,虽然他是个胆小鬼,但我欣赏他的办事效率。
“我先回去找老头子聊聊,估计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到这里。”我一步三晃的向门外走去,路过多莉丝的时候也没忘了捏几下她那油光粉面的脸蛋儿:“宝贝儿,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悠着点儿。”
“让伊莎贝拉洗干净屁股等着我…还有,最好一个人等着,如果她不想我在她身上的某个位置再留下一道伤疤的话。”在迈出酒吧的门槛儿前,我头也不回的嘱咐着所有人。
我用最舒服的方式坐在马车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使整个车厢一片昏暗,这样我就能更专心的欣赏手心里这团灿烂的火焰,我喜欢火,甚至爱它。
爱到想用它焚毁整个世界!
马车以我最习惯的频率不紧不慢的走着,闭着眼我也能想象的出车夫小心翼翼的紧握缰绳,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甚至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一定在想如果这次让我高兴了也许我就会把之前的几次帐给他结了,只是他愚蠢的脑壳永远都想不到,首先,我每次坐他的车都很高兴;其次,我每次都不会给他一分钱。
现在我要去见见那个老不死的埃菲尔德,没错,就是我的父亲。我会用三分钟的时间对他讲清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在他恼羞成怒的咆哮中扬长而去,回到烈焰红唇酒吧跟伊莎贝拉去那个专门属于我的包间里,让这个**的叫声连城外的野狗都能听见。而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会知道又一个流浪汉玩火**,这件事儿将跟任何人无关。
马车停了下来,我在车夫近乎于祈求的目光中悠然自得的走上台阶,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直到雕花的橡木大门前才停了下来。我抬起头,仰望着这幢至少有上百年历史的建筑,这里是首席执政官的府邸,也就是我的家。鬼才知道老头子如何用他那可怜的薪金得到了这所规模仅次于市政厅住宅,我只知道在十五到二十年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我不是独生子,但我不认为在财产继承方面我的姐姐艾丽娅和妹妹杰西卡在我面前有任何机会可言。当然我向来都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到时候我会分一、两间厕所给她们的。
是的,这就是我,我叫索萨,晨光镇首席行政官唯一的儿子,整个埃菲尔德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还有别忘了,我还是一名法师、一名火焰法师、一名万中无一的火焰法师!
几年后晨光镇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市政厅、商铺、民宅、街道,当然…还有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坟墓里的人还是即将出生的人,那时的我将只手遮天!但是如果你觉得这就已经足够了的话,我只能一脸蔑视的告诉你,还远远不够!我会成为一名大魔导,直到在天谴议会的长老院中占据一个自己的位置,为此我不介意把伊格纳斯从他的炼狱熔岩中踹出去;我会拥有一支自己的军团,至于部队的数量当然是数以万计,甚至足以跟那个活死人的亡灵军团势均力敌;我还会跟星辰结婚…然后我们就可以…
星辰…哈,星辰…
好吧,我承认在办完正事儿之前,我想得太多了。
当那个比埃菲尔德还要老不死的管家帮我开门儿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恰好赶上了某个节日。虽然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可是艾丽娅已经结婚了,嫁鸡随鸡的跟她老公住在烛火城里。随便说一句,她老公佩德罗是一名同铸会的骑士,没错,跟教会里所有的骑士一样道貌岸然。而杰西卡最近正抽风似的迷恋着一个流浪歌手,好在他歌儿唱得还不错,不错到每当他在我面前**高歌的时候,我都想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不过脑子里只有一推浆糊的杰西卡才不会这么想,所以她们现在应该正躲在某个花园的某个角落里。综上所述现在家里应该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当然还会有几个仆人,但是仆人…也算人吗?
可现在来看,事实明显不是这样,艾丽娅在这儿,六个月的身孕使她本来就不怎么修长的身材更加臃肿不堪;佩德罗在这儿,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杰西卡在这儿,头戴着残花败柳编起来的花环,穿得活像个五颜六色的破麻袋;好在那个歌手不在这儿,老头子显然比我还要恨他;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目光当然都不怎么友善,但是在还击他们之前,我先要搞定这个站在我正对面儿的一脸阴霾的老头儿,我的父亲——安德烈.埃菲尔德大人。
“嘿,好像离共助节还有好几个月呢吧。”我充满讽刺的说,因为这个每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我们家已经至少十年都没在一起过过。却下意识的偏着头,躲避着老头子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今天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峻。
“你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老…父亲的声音一向比较低沉,现在尤为甚之。
“啊…哈…那倒省了我不少口水。”我略带犹豫的回应着,并开始感到压抑,气氛不太对劲儿,我得赶紧开溜:“既然你都知道了,应该已经在着手解决了吧。我还有个约会,所以…”
“是的,我已经把问题解决了。”父亲打断了我的话:“明天清晨就会有一队烛火城的执法者来带走你,然后你将在那里受到公正的审判。”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必须赶回烈焰红唇…等等!你说什么?!”
“我想我说的够清楚了。”
我努力观察着父亲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尽力分析着父亲说出的每一个词汇,很遗憾我没有找到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成分。这也就是说…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一字一顿的问他,同时能听到自己的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事情好像开始严重了,严重到太他妈严重了!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索萨,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离开这里。如果明天太阳升起之后你依然在晨光镇的话,你就会被执法者逮捕,然后在教会法**数罪并罚,到那时候…”父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对我说:“孩子,除了断头台,我想不出你的第二种归宿。”
“你疯了吧?!”我瞪着从我一进家门就开始胡言乱语的父亲,瞪着所有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的家人:“你们都他妈疯了吧?!”
“你才疯了,索萨!”父亲一步走上前来,指着我的鼻子说,凌厉的气势甚至吓得我一个趔趄:“想想你这些年来的经历,看看你的那些所作所为,你比我处死的任何一个窃贼、强盗和杀人犯都该死!”他的嘴唇因为愤怒而抖动着:“没错,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想看着你就这么完了,虽然你甚至还不如东街铁匠家的那条看门狗强,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掩盖你的恶行,一次又一次的给你那些破事儿擦屁股!我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变本加厉!”他的口水不停地溅到我脸上,我已经能清楚的看到他额角跳动的青筋:“现在好了,我放弃了,我彻底放弃了,你自己去解决这一切吧,我的孩子,那些执法者算得什么?你大可以一把火烧死他们,就像你烧死那个流浪汉一样,伟大的火法师!!”
我惊呆了,哑口无言,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我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恐惧,他…他放弃我了?我的父亲…放弃我了?!就算我会送上断头台也不会管我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也没从想过现在面临的这一切…执法者,我根本打不过执法者,一个都打不过,我聚拢一个小火球的时间就足以让他们用长剑把我的头砍下来两次!可他…可他现在居然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一整队执法者,我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我被他们砍的血肉横飞的样子:“父亲,父亲!你得帮我,求你了,你一定得帮我,哪怕最后再帮我一次!你不能让那些执法者把我抓走,父亲,你得帮我啊!”
“事实上,我已经在帮你了,索萨。”父亲的语气变得颓然起来,神情也开始显得疲惫:“你今天杀死的人不是流浪汉,他有妻子、有孩子、有******一大家子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把事情闹到了烛火城。烛火城的宪兵队长杰森早就对你那些事迹有所耳闻,他嫉恶如仇,一直在找机会将你正法。这次终于有了证人,他几乎立刻就派出了执法者,他们晚饭前就赶到了。好在我已经找人在驿馆拖住了他们,可是我只能拖住他们一个晚上,所以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最好现在就走。”
“然后呢?”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点儿希望——他还是会为我摆平这件事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你还不明白么?索萨,我亲爱的儿子,你回不来了。”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老泪横流:“永远都回不来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是我的脑子突然变的迟钝了,还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突然退化了,总之,我觉得今晚他说的每句话都是那么难以理解。
“从今晚开始你就不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了,你不再是埃菲尔德家族的后代,也不再是我的儿子。今后的你不论如何,好也罢,坏也罢,都不再跟我们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我叫喊起来,我觉得我的脑子都快炸了!
“索萨,我的孩子,我曾经很爱你,你都想象不到我曾经有多么爱你。”父亲走了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双腿带动着他老迈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摔倒在我怀里。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脸庞,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沧桑:“特别是当你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掌握火焰魔法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那时候我真是为你骄傲,为我自己骄傲,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咱们的家族中居然也能出一名魔法师,一名万中无一的魔法师!那天我想了很多,之后我想了更多,想着你进入魔法学院,成为天谴议会的一员,想着你把天选者徽记别在胸前,想着你出人头地,功成名就…”
“可是这些年来你都用你的法术做了些什么呢?”彻骨的痛苦居然开始让他的眼睛变得清澈:“你除了点着某个地摊儿,炸掉某个店铺,烧毁某个酒馆,烧死某些人之外什么都没干!我不知道是法术烧坏了你的脑子还是激发了你与生俱来的邪恶,总之…你让我觉得害怕,我不知道你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你会不会杀死更多的人只是为了一时痛快,你会不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你会不会烧死我…烧死我们…”
“我试图阻止你,我一直在阻止你,规劝、说教、打骂,能想出来的办法我几乎全用过了!可是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而且我也逐渐意识到你永远都不会听我的,所以…”他看着我,目光变得无比的坚决:“我只能让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在你的邪恶将我们所有人化为灰烬之前。”
“我错了,父亲,我真的错了。”我拉住父亲的衣襟,苦苦哀求着。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更知道失去他的庇护后等待我的是什么,我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为此我的眼角甚至已经开始滑落下一些泪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知错了。”
“你总是这样,索萨,我也总是相信你。”父亲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流出了干涩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他自己:“小时候每当我要冲你发火儿的时候,你认错总是比谁都快,眼泪流的总是比谁都多,每次我都于心不忍的原谅你,然后你就会再犯十次、犯五十次、犯一百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的眼泪早就不值钱了,索萨,你得明白一点,再有效的武器用得太多了,也会失灵的。”
好吧,看来苦肉计已经行不通了,或许我只剩下痛哭流涕的离开家,离开这座本该属于我的小镇,然后风餐露饮这一条路了,如果…我不是一名火焰法师的话。
我从来都不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也不是没给过你们好商好量的机会,所以在接下来的演出中有谁受伤的话,你最好怨你自己!火焰早已在手心中聚拢,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般蓄势待发,我缓缓把手抬起,差不多到齐胸的高度,火苗在掌心不安分的跳动着,透过指缝在空气中留下点点殷红,酷到无以伦比。我微笑着看着父…安德烈开始出现慌乱的表情,甚至已经能替他感受到那丝丝入微的灼热:“女士们,先生们,也许现在是时候跟你们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了!”
“索萨,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你最好住手!”安德烈冲我喊道,态度依旧强硬,呵呵,不愧是我父亲。可惜他还是不够了解我,不知道很多时候比起说来,我更喜欢做!
火球直奔佩德罗的面门飞去。首先,一般情况下我喜欢先拿无足轻重的人开刀;其次,我早就想在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画幅抽象画了;最后…老头子能作出这个如此愚蠢的决定,显然少不了他的煽风点火!
你想要夺走我的继承权吗,亲爱的佩德罗?!
那就先看看我会送给你什么!
计划是这样的,火球会结结实实的打在佩德罗脸上,让他那一成不变的表情在焦黑的脸上彻底定格。剩下人将负责尖叫、呼喊、跪地求饶,而我,负责接管一切。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佩德罗的左手先是亮起一团明黄色的光芒,用专业术语来说叫做圣光,瞬间将我的火球化为乌有,接着一个滑步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右手又亮起了圣光,一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这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而我则毫无悬念的倒了下去。
噗通!我的后脑撞在了地板上,眩晕的感觉跟口中的鲜血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毒品都要刺激。我试图立刻爬起来还击,虽然我还眼花缭乱的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除了…这柄令我喉头一凉的长剑!嗯…看来我还是先躺一会儿得好。
“如果你再闹下去的话,我不介意以教会骑士的名义处决你,就在此时,此地!”佩德罗盯着我,声音跟他手中的剑一样冰冷、威严。是的,现在我招惹的是一名正统的教会骑士,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杂牌儿法师…
我缓缓的举起双手,当然,手心中连点儿火星也没有。同时用无助的目光环顾着四周,父亲、姐姐、妹妹、管家、甚至仆人,很遗憾,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只是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此时的自己,狼狈,可笑,落魄如狗。
“你的时间不多了。”安德烈拨开佩德罗的长剑将我扶起,这也许是我反击的好机会,只可惜我已再也没有那个胆子。我只能粗暴的将安德烈推开,以至于一个趔趄差点儿又倒了下去,证明了夹杂着圣光之力的拳头的确非同小可。我步履凌乱的在众目睽睽中走上楼去,那些目光中有冷漠、有惋惜、有幸灾乐祸,总之除了同情,什么都有…
我推开自己的房门,因为此时此刻无论从心灵上还是身体上我都无力像往常一样一脚把它踹开。
“少爷,您回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句经久不变的问候,一袭灰蓝色的长裙,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娜塔莉,我的贴身女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心情好的话我会给她一个吻,比如说前些天我把一个女人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烧了个精光,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去;如果心情不好的话我挥挥手让她滚开,比如说现在。
我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只想睡一觉,然后在第二天清晨我就会被执法者们五花大绑的带回烛火城,被宣判死刑,被绞死,像腊肠一样被挂在十字架上。
我会让这一切发生吗?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的!
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面对现实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拾东西,然后面带微笑的滚出这里。
头一次感觉到房间里的东西是如此之多,多到可以记载我从六岁到前天下午四点半的大部分记忆,虽然我从不承认自己是个喜欢怀旧的人,没错,从未承认过。
我拿起那个角落里的八音盒,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夜晚,那是一个…等等,现在好像不是追忆童年的时候。
“您要出远门吗?少爷。”娜塔莉有点儿不知所措的问我,这是她应有的表现。我很少出远门儿,就算真的要去哪儿也从来不会自己收拾东西,我一向都善于物尽其用。
我不太想理她。
“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她继续问我,语气中又多了一些胆怯。我想她终于看出了我心情好像不太好,也想到了一般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许会对她做点儿什么,当然,从她的角度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下辈子。”我头也不抬的从嘴角挤出这两个字儿。
“下…下辈子?”她瞪大了本来就不怎么小的眼睛:“什么意思啊,少爷?”是的,她就是这样,头脑简单,从来都听不懂什么内涵,虽然所谓的“内涵”也许并不包含这一次。
依旧不太想理她,更懒得去看她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
现在我已经找好了需要带走的所有东西——一本比这栋阁楼还要古老的火系魔法书,在我看来这是埃菲尔德先烈们留给我的唯一财富。还有一张星辰的肖像画…嗯,说到这里,我觉得不管时间多么紧迫我都得跟你聊聊这个星辰之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