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秉怀浑身一震,几乎用嗔怒的眼神瞪着刘晓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先别生气。”刘晓光赶紧解释道,“我是有根据的。”
已经站起身来的南秉怀又坐了下来,冲刘晓光一副漠视的表情:“请说一说你的根据吧。”
刘晓光有条不紊地分析道:“那位燕儿姑娘在当地天文台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如果按照资历想加入咱们的天眼科研团队是根本不可能的。当她清楚淑珍与您的师生情谊,于是就趁机靠近了她。为了取得淑珍的感恩,她宁愿辞去了那份工作,而是专心照顾淑珍···”
南秉怀听到这里,又不禁露出温怒,想打断对方,但尽量忍耐住了。
刘晓光继续按照自己的逻辑进行分析——
“淑珍即便在病情危急关头,她本来可以违背淑珍的遗愿,把实情相告。可是,她为了让学东对她有愧疚感,也为了彻底征服已经无助的淑珍,于是选择了独自扛下去···”
“小刘!”南秉怀忍不住打断,“那位姑娘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的无外乎有两个,一个就是利用淑珍的关系能进入咱们的科研团队,如今这个目的就要达到了。至于另一个目的就是可以得到学东的报答。因为她之前独自承受那么多,难道不会让学东感觉亏欠她很多么?她现在已经获取了足够的筹码···”
“简直是一派糊言!”南秉怀再一次愤然打断道,“照你这样说,萌萌那个孩子也应该跟燕儿姑娘一样有不良居心了?”
刘晓光愕然道:“这···这跟萌萌有啥关系呀?”
“可我觉得萌萌跟燕儿有很多相似之处。”
“她俩除了年龄差不多,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她俩都为了正在从事伟大工程的爱人而默默承受着。”
“萌萌····不,燕儿的爱人是谁?”
“当然是程学东了。你刚才不是说她想要小程的报答吗?难道这么快就糊涂了?”
“可我说的报答并不是要求小程娶她呀?他和她的年龄根本不匹配呀。”
“他俩不匹配?难道你跟萌萌就匹配吗?别忘了,人家燕儿姑娘比萌萌大几岁呢。难道你敢说与萌萌的彼此感情不是爱吗?”
刘晓光恍然大悟:“原来燕儿姑娘早就喜欢上了小程?这也难怪,小程虽然已经过了中年,但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而且身上充满了科学家的光环。”
南秉怀的眼神变得有点冷酷,语气也异常尖刻:“小刘,你根本不了解那位姑娘,有什么资格对人家说三道四?”
“这···”
刘晓光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气,不由骇然了。
南秉怀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向他的属下道一句:“对不起,我也许是太激动了,看不了你对一位像萌萌一样好的女孩的曲解。”
刘晓光一听他提到了他的萌萌,脸颊顿时一热,也同样回一句:“对不起,我也许是多心了,请您原谅我的无知。”
南秉怀嗔怪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你是很无知,讲这些话不仅对燕儿不公平,其实对萌萌也是一种亵渎。难道萌萌是因为仰慕你身上科学家的光环吗?”
刘晓光简直是目瞪口呆,支吾了半天,才道一句:“您咋又扯上萌萌了?”
“因为萌萌跟燕儿一样默默承受了你不为所知的东西。”
刘晓光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您知道什么?”
南秉怀不由重重地叹息:“唉!我知道萌萌的苦,却不知道燕儿的苦···而你连自己的心上人心里有多苦都不知道,还有啥资格对人家燕儿说三道四?”
刘晓光彻底蒙圈了,几乎失声道:“萌萌到底怎么了?”
南秉怀经过再三衡量之后,终于决定把实情告诉他了:“萌萌的爸爸已经病逝了。她承受了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却无法得到你的安抚,反倒强作笑颜陪你开心。请你说一说,她到底图什么?”
刘晓光不由浑身一震,当醒过味来,还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我咋一点也不清楚??”
南秉怀冷冷的目光:“你一向是一个很精细的人,就连萌萌有什么反常举止也没弄清楚吗?”
刘晓光反思道:“她最近情绪一直不高,就像换一个人似的。难道是因为····”
“她既然表现出一定的反常,难道就没有引起你的注意吗?”
“唉,她一会借故说她的中医专业遇到了麻烦···一会借故说她妈离家出走···唉,我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其实,她一直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我应该能想得到。”
南秉怀缓和一下表情:“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她真是傻···为什么不让我帮她一起扛呢?”
“她是一个弱女子,自然希望身边有一个能擎住她的世界的靠山。可是,她情愿让你平添压力吗?你不要忘了,她爸也是淑云的男朋友。”
刘晓光当听到前妻的名字,心头不由一震,半晌无语。
南秉怀横了他一眼:“怎么了,是不是涉及淑云就让你感到揪心了?”
刘晓光把脑袋沉重地垂下来。
“难道你心里还放不下淑云?请回答我!”
刘晓光在南秉怀的紧逼下,终于道出一句:“我能放下幸福的淑云,却放不下没有依靠的淑云!”
“哈,你终于说出一句实话。请问,你认为萌萌隐瞒她父亲去世的消息是担心你跟淑云旧情复燃,还是担心你会影响到目前的工作?”
刘晓光毫不迟疑地回答:“萌萌从来不是自私的女孩,肯定是为我着想!”
“嗯,关于这一点,你还是很明智。如此说来她隐瞒得有道理了?”
刘晓光的表情又纠结起来。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请你明白告诉我!”
刘晓光不敢再迟疑,赶紧表示:“我和淑云毕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这十多年的感情早已经化做了不可割舍的亲情。而我对萌萌的感觉却是刻骨铭心的爱!”
南秉怀的眼神瞬间湿润了:“萌萌对你的感觉又何尝不是?她担心你心里惦记着淑云,又忙于安慰丧父的她···她是怕把你的精力撕裂成数半呀。”
刘晓光的眼角噙满了泪花:“萌萌对我用心良苦···我真是愧对她···”
南秉怀平静一下情绪,温言询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吗?”
刘晓光思忖道:“您刚才看我对燕儿有误解,才不得已拿萌萌的事情做比较。”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哦,那是什么?”
“我通过淑珍和燕儿的事情明白一个道理,咱们都是男人,不能再让那些可怜的女人们为我们扛事了。尽管我们肩负重大的责任和使命,但也不是逃避一切的理由。我们搞科研的男人虽然不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但要比普通男人承受更多。除了要有家国天下的胸襟,更要有担当一切的责任心。所以,我把真相告诉你,就是不想让年轻的萌萌承受太多,也希望你在安抚她的同时更加激发工作的动力。”
刘晓光已经是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我懂了···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南秉怀心里就像卸掉了一块大石头,冲刘晓光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回去仔细考虑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事。”
刘晓光当即表示:“我要向那位燕儿姑娘表示歉意。”
南秉怀一愣:“可你并没有当众伤害她呀?”
“我在背后‘诽谤’她···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南秉怀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可以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嗯,你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吗?”
“她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我的手机里应该还有那次通话记录。”
南秉怀掏出手机,果然找到了那个通话记录。他首先郑重地储存了刘燕的号,然后再让刘晓光过目。
刘晓光利用自己的手机把刘燕的手机号码记录下来后,便想当着南秉怀的面拨过去。
不料,南秉怀把手一抬:“小刘,你如果真向她道歉,会不会显得很荒诞?”
刘晓光眉头一皱:“可如果不道歉,会让我很不安。”
南秉怀意味深长地表示:“我之所以把她的号码告诉你,就是说明不反对你给她打电话,但不希望你对她直白地说道歉。因为这样的道歉也许会给她带来另一种伤害。你别忘了,她目前还沉浸在失去淑珍的悲痛中。其实,她当时的悲痛一点不比小程少。”
“那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向她表示安慰和祝福。就当是向她表达歉意了。”
“这···”
“小刘,你身为小程的好同事,能够主动联系那个姑娘,并给予一些安慰和祝福,就会增加她的信心和勇气,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咱们团队的一员了。”
刘晓光豁然明白了南秉怀的寓意,当即眼前一亮:“好!我听您的!”
这一次,他毫不迟疑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再说刘燕这时正在程学东的家里帮助他和自己收拾行囊,因为明天就要动身去黔西了。
小薇这时并没有在家,因为刚刚承受丧母之痛。所以程学东劝她接受几位女同学的邀请,出去聚一聚。毕竟,对于一个毕业班,同学们要以多种方式去纪念三年同窗情谊。
程学东虽然极力安抚着女儿,但自己还始终走不出去,一想到爱妻这些日子所承受的种种痛苦和磨难,就让他心如刀绞。此刻,他正坐在那张床上发呆。
刘燕非常理解他的感受,只能压抑自己的悲痛,去收拾家里的这副摊子。
不过,她在帮助程学东收拾个人行李和物品时,还不时征求他的意见。程学东每次都含糊应付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让刘燕心里更加沉重。
心乱如麻的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含泪向程学东讲道:“程老师,淑珍姐刚走···她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您这副样子的···您应该振作起来···活个样子给她看···”
她虽然是劝说程学东,但自己却哽咽起来。
程学东毫无表情地向她摆摆手:“你先出去歇会吧。我要独自呆会。”
“好吧···我就不烦您了···”
刘燕正抹泪往外走,她的手机这时在外面客厅里响起来铃声。
她对来电并不热衷,又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无精打采走出去,连卧室的门也没有关。
程学东有些好奇,不由抬头瞥向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