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派来传话的刘嬷嬷在扬心院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无忧出来,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恨恨的说道:“好大的架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小姐了!”
正在这时,内院的大门缓缓的打开,顾无忧穿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镂金的挑线纱裙,墨发轻挽,斜插着一根流光溢彩的水晶珠钗,双瞳剪水,仪态不凡,正由两个丫头簇拥着,缓缓的朝这边走过来。
这通身的气派,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了吧?
刘嬷嬷愣愣的看着顾无忧,脸上的恼怒之色褪去,倒是多了几分恭敬之色。
“姑娘,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夫人派奴婢来给您引路。”
“有劳。”顾无忧点点头,神情平淡,并不多说一句话。
刘嬷嬷立了片刻,却不动身,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无忧瞧了她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你不记得路了?”
刘嬷嬷见她并没有打赏的意思,眼中难掩失望,刚刚那份恭敬之色顿时淡了几分,咳了一声道:“姑娘,奴婢是大夫人的管事嬷嬷,像这种带路的小事原本是不用奴婢来的,奴婢是怜惜姑娘初来乍到,性格娇弱,若是被那起子没眼色的奴才冲撞了,岂不委屈的慌?这才像大夫人主动请命,来伺候姑娘的。”
顾无忧耐心的听她说完,又点了点头。
“所以呢?你太怜惜我了,所以就把路给忘了,让我在这里干等,听你啰嗦?”
刘嬷嬷有些傻眼,原以为顾无忧年纪小,面皮薄,又是寄人篱下的,肯定不敢得罪夫人派来的人,定会厚厚的打赏,好让他们在夫人面前说些好话。
却不想顾无忧全然不理会她的暗示,反倒是直接拿话怼她,不由得面皮顿时红涨起来,语气也有些羞恼。
“顾姑娘,奴婢可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就连世子爷见了,也会给奴婢问个好儿,您这一个投奔上门的外客,这么对我说话,可着实失了礼数了。”
顾无忧听了她的话,却是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转身说道:“既如此,我怎么好让刘嬷嬷你受这么大的委屈,黄嬷嬷,你也认识路,那就由你带路吧,咱们也好早点去舅母那里,替这位嬷嬷好好表一表功。”
黄嬷嬷见武国公府的下人都敢跟顾无忧无礼,早就是憋了一肚子火了,当即答应一声,扶了顾无忧的手,一齐向外走去。
想起姜氏那个死要面子又火爆的脾气,刘嬷嬷不由的冷汗直冒,慌忙追了出去,跟在顾无忧身后喊道:“姑娘,姑娘,你且回来,再听奴婢说两句话。”
顾无忧却是全然不理会她,脚下一刻不停,过了两道月洞门和几处回廊,来到了姜氏所住的滴翠院。
一进门,便感觉到上方两道阴冷的目光刺了过来,顾无忧只做看不见,规规矩矩的见了礼,垂手立于堂下。
“早就派人去唤你过来,你磨蹭到现在,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姜氏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大舅母可真是冤枉我了,无忧可是一早就等在那里,只盼着能早点见到您呢,谁知道您派去的那位刘嬷嬷,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竟连路也不记得了,无忧催了两句,她反倒恼了,说我没规矩,就连世子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我一个外人,摆什么主子的架子?”
顾无忧抬起头,一脸的天真无辜。
“舅母,无忧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尊卑有别,上下有序,怎么一个堂堂武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得对一个奴婢毕恭毕敬么?这样的话传扬出去,岂不是与世子的名誉有损?还是说,您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若果真如此,无忧这就去给刘嬷嬷磕头请罪。”
顾无忧的声音柔软安宁,话却同利刃一般刺进了姜氏的心里。
世子贺之璋是她最心爱的儿子,聪明俊秀,孝顺懂事,承继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怎能允许儿子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尊卑不分这样话,如何能传到外面去!
“她说出这样的话,你就该照脸打她个大嘴巴子!”
姜氏瞪着眼睛,怒道:“你自己是个立不起来的,难怪连个奴才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顾无忧却是悠悠叹了口气道:“连世子都尊敬有加的嬷嬷,我一个外客,又哪里敢得罪呢?”
姜氏的脸都绿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喝道:“闭嘴!”
顾无忧老老实实的闭了嘴,阮氏眼里带着探究之意朝她身上瞟个不停,眉梢兴奋的动了动,笑道:“大嫂,璋儿如今正在议亲,府里可万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便是您再看重那奴婢,也得略施薄惩,好堵了那起子小人的嘴啊!”
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姜氏更是恼怒,当即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来人,把那刘婆子打二十板子,一家子都给我卖得远远的!”
那刘嬷嬷一路追着顾无忧来这儿,屋子里不敢进去,急的直在院子里打转儿,听到出来传话的婢女如此一说,当下又惊又怕,瘫在地上嚎着嗓子叫起屈来,婢女怕姜氏恼怒,忙命人堵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屋里,顾无忧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才回过身来,勾着头轻声道:“舅母真是雷厉风行,掌家严明,无忧实在钦佩,只是无忧头一天来,就闹的这样,也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话,心里可实在不安啊。”
“这简单啊。”阮氏勾起涂着嫣红口脂的红唇,柔声说道:“再遇上这样没分寸的奴才,你就替你大舅母直接处置了,也省的惹她烦心。”
说着朝姜氏柔柔的一笑,“大嫂,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
对你个鬼!合着好话都让你说了,我就活该是那个唱黑脸的!
姜氏磨着后槽牙,看着眼前这貌似善解人意的弟媳和貌似柔弱无害的外甥女儿,只觉的心里更憋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