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冥界地位仅在鬼皇之下的楚江王,这个身份与生俱来。
他出生于浊气之渊的深处,与其他九王一样,诞生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鬼皇高高在上的背影,在他出生的那一刻,灵魂便被烙下了“忠于鬼皇”四个字,似乎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忠诚,这是他曾经唯一的原则,或许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他一直在践行着这个原则,他不明白其他九王为何能生出反叛之心,不理解、也无法想象。
三皇是永远对立的存在,他们之间无法和睦相处,只有不断地战争,但同时也无法真正消灭对方。
既是如此,三皇所追寻的又是什么呢?
他曾一度认为,三皇是厌倦了这漫长的生命,所以才会以这近乎毁灭的方式来为自己带来些酣畅的快意。不过这些都无须他考虑,他要做的只是为鬼皇的每个决定而卖命,时间一久,他便将活着的意义都寄托在了“效忠”一词上。那时他才明白,或许三皇也是如此吧,依靠战争来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犹记得那最后一次战役,近乎毁天灭地的破坏激怒了他们的父亲盘古。盘古预留的太初大阵启动,三皇就此陷入沉湎,三界异变,冥界更是同时面临内忧外患。外患自不必多说,内忧却是其他九王的反叛。
他的力量虽在九王之上,但以一敌九还是令他几乎耗干了力量,那时的他已无力再守护鬼皇。
那便去灵界吧。
他当时突然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很冒险却也很令他期待。很快他就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了,他将鬼皇的觉作为第八魄连在自己化出的三魂七魄上,跳下了轮回台。
不知道那个最令鬼皇嫌恶的人族会为他们带来何种变数?或是给他一成不变的人生带来些许不同?
自他跳下轮回台,过了很久才迎来他作为人的第一世。在这过程中,鬼皇的觉与他的三魂七魄磨合得更像一个整体。
他对第一世的记忆并不深,因为那是非常短暂的一世。他当时降生在了一个弱小的部族中,依旧保留着作为楚江王时完整记忆的他,并没想其他人类一样光着身子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他那时很担心他和鬼皇会暴露,一直担心到他十二岁那年被另一个强大的部落灭族,就这样结束了他作为人类短暂的第一世。
后又过了几世,他终于摆脱了短命鬼的命运,投胎到当时强大的九黎族。作为九黎族能被道出名姓的人,他三魂八魄的事实也很快传开,但当时九黎族本就充满着神秘与阴邪,所以旁人便将他的三魂八魄视作九黎族的未知因素之一。
炎、黄二帝与蚩尤宣战,他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背叛蚩尤,间接导致蚩尤在逐鹿之战的惨败。这其中他又自己的考量,可这些又算什么呢?对鬼皇以外的人于他根本算不上背叛。蚩尤战亡后不久,他的这一世也被九黎族幸存者终结了,当时他并没做无谓的反抗,毕竟他这一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之后的每一世,他都作为一个未被载入史册的“小人物”,将人间的发展向他希望的方向推进。就好比,他当年骗炼制长生丹失败的西王母,说极北之地的太古寒冰是炼制长生丹的关键,致使当时叱咤天地的人神被困在了极北之地。那时,他并不知道宴冰将神皇封在了太古寒冰中,他的目的只为了这一天、为鬼皇的回归积蓄力量。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着,但他忽视了一次次轮回对他的影响,以及他作为人类无可避免的各种复杂情绪。
不知经历到第几世时,忽然某一世降生后,他忘记了作为楚江王的一切。第一次,婴儿的眼中不再蕴含许多,而是真的纯洁污垢。
从那之后,他多数时光可以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类享受为人的日子,可随着莫名的感觉渐渐加深,他总会停下来问自己:我是否忘记了什么?当他不断寻找自己“心事”的根源时,他逐渐恢复了记忆,每当他完全记起最初,也离他这一世生命的终结不远了。
这样轮回了百世,直到他的最后一世——南荣济。
作为南荣济的一世,起初和失去记忆的那几世没什么不同,聪颖、顽劣、难以捉摸。一切改变于他十二岁那年的冥界一行,虽然每世轮回都会经过冥界,但从没有到过这么深入的地方。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恐怖如修罗场的地方离开的,只知道再会人间后,他心中那个蠢蠢欲动的“异感”更加躁动了。
他开始不安于现状,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沉溺于一个人类的七情六欲与羁绊中。他以自己的三魂八魄为突破口,几十年的游历中,他知道了许多书籍之外的事情,并将他那“不为人知”的几世都刨了出来。他敢肯定,历史上那些具有三魂八魄的人就是自己的前世,可前世的自己又为何要做那些事?
就像建造一条大道,他每一世都会穷尽一生为那条大道填一块石子,而这条大道又将通往何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他只知道,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心中那件令他放不下的事就会无限高涨,让他日日不得安寝。
最终,他产生了一个极大的误会,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征服这个世界。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能想出其他。
心中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那份躁动似乎弱了许多,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这个答案。
要达成自己累世的夙愿,首先便要强大自己,这个强大既指外在的力量,又直内在的心灵。他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也需要斩断所有多余的情感,所以,他打算第一个拿南荣家族开刀。
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坑害了自己真正视为朋友的祡宗谆。因为,他不止要从人间获得力量,也要从冥界那片“沃土”中获得力量。阴煞之力就像一片无人开采的丰富矿区,因为人们更加偏爱风险相对低很多的清、灵之力,而他,正要让这股力量为他所用。无意中将玉符的事透漏个祡宗谆,眼看他一步步陷入绝境,再眼看他“盗”走自己的玉符。
在离开前,他曾劝祡宗谆悬崖勒马,这句话是真的、也是冲动的产物。但很快,他纠正了自己那不必要情感带来的错误,又用话语将祡宗谆向那错误的方向引去。
不出他所望,祡宗谆的魂魄与那些凶魂纠缠在定格的战火中,在狱火中凝萃出阴煞精华。
紧跟祡宗谆后,南荣家族便被他诛灭了。那两只漏网之鱼他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他需要这两人在他取剑之前守护着太和剑,以免便宜了别人。
护在太和剑外的损玉阵十分难解,硬闯的话对他的损伤也很大,所以他决定本体留在神界精进修为,而分出分灵下界替他破阵,助他取剑。
分灵总是短命鬼,南荣济的一种分灵也不例外。最终,他决定分出自己那好像很多余的第八魄,将这第八魄变为三魂七魄俱全的魂魄去投胎。做出这个决定后,不知为什么,他十分担心这第八魄的安危,所以便渡魂到南群墨体内,一边守护、一边引到南绍行做他希望的事。
渡魂和投胎有相似之处,那便是“遗忘”,他会遗忘自己下界的目的,这样便失去了下界原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