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仍是穿着先前那套衣服,也没多作打扮,只稍稍擦了擦鼻间一层薄汗,理了理衣上微微皱褶。
见到沈时进来,淡淡一笑,“回来啦?”便垂眼在楼梯下换了拖鞋。
沈时拿着车钥匙进来,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道,“你准备好了吗?”
苏晚盈盈一笑,“配控室的钥匙呢?”她展臂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样总不能出门吧?”她眉眼娇俏地望着沈时。
见他一双淡淡然地望着自己,连笑意都若有似无,不由撅了小嘴娇嗔道,“你要不让我洗澡换身干净的出去,我也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
苏晚一双凤目微斜,半边嘴角挂着笃定得逞的一抹淡笑,心等着沈时妥协。
孰料沈时却浅笑道,“那我待会儿给你带一份回来。你在家休息也是好的,省得在外头磕了碰了我心疼。”
苏晚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笑眼瞪着沈时,只动了动嘴唇,已无话可说。
沈时轻笑出声,上前揽了苏晚的右臂,将她轻推着带到了楼梯口,“你先去吧,我去把总阀开了。”
苏晚喜不自胜,一双凤眼满是喜色,想要隐藏却已然漏了半汪笑意出来。
才换了拖鞋拾步上了楼梯,身后沈时便添了句,“等我上去给你洗。别弄湿了伤口,才长了嫩痂,碰了水一软又得重新长,到时候留了疤衬衫都没法卷袖口,你自己掂量掂量,我先去开阀。”
沈时说完便折身去了配控室。
留下苏晚默然半晌,再上楼步子已然缓得不能再缓,终是等了沈时过来才褪了衣裳洗澡。
浴室里灯光开得暗,又是老夫老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苏晚始终被迫抬高了一条左臂,任由沈时替她冲洗,憋了一天,被温水从肩笼罩起来的感觉真好,像是获了新生一般。
洗干净后,换了衣裳,沈时又细致地为她洗了头,全程伺候她直到吹干了发,连面上的保湿乳都是沈时替她抹的,苏晚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娃娃似的,但这种被人呵护备至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上了层薄妆,苏晚替换了出门的衣服,便同沈时关门上了车。
才上了路,林郡阳的电话便来了。
苏晚第一感觉便是林郡阳恐是来质问她为什么没上班的事,心道难道是沈时忘了替她请假?
心中犹疑,接了电话,那头却急匆匆来了句关切,“晚晚啊,爸爸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了啊?有没有事?要不要我让医疗团的人给你会诊,做个全面检查啊?”
他问得很是迫切,话里话外都是浓浓的慈父之情,连她身后肿了半边脸,眼角乌青的张艳茹都有些弄不懂林郡阳到底是真把苏晚当亲女儿了,还是不过戏太足。
苏晚微微疑惑,抬头看了看正开车的沈时,勾了嘴角,淡道,“没什么事,不过受了些惊吓,明天去上班也是可以的。”
既然林郡阳的电话都来了,那她也只能客套一句,若是林郡阳真非逼着她明天就去公司报道,那也可以。好在顾九的伤药极好,她的伤口虽长却浅,如今结了痂,在办公室又不用干什么重活,左不过是她自发地记录些旧案整理一下,并没有什么能碰到伤口的要务。
林郡阳忙道,“什么话,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多休息几天。这几天我忙得很,才松快下来,这么大的事,那些负责的主管安保怕我追究竟瞒着我。还好你没事,不然爸爸这心……”
苏晚在电话那头淡淡一笑,“没事,我不过是受了些小伤,不碍事。既然公司不忙,那我过几天再去上班。”
“好好。我已经让阿红给你煲了汤。待会儿就给你送过去。顺便我就让阿红在你那住下还是怎么样?你既然伤了自然要有人好好照顾你的,沈……姑爷毕竟人多事忙,一时也有顾不上的,你是我们苏氏的掌上明珠,怎么能伤了也没个人照顾的,说出去多不成体统。”
苏晚微微笑了眼,“那就麻烦红姨过来住几天。只怕肃园里少了得力的人,忙不过来。”
“哪儿的话,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就让阿红收拾了过去。我派司机送她去。要不,我跟着一块儿去看看?”
苏晚心中生疑。怎么林郡阳突然这么关心自己,颇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不会真是他动的手脚,这会儿欲盖弥彰?还是怕舆论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急着套近乎洗白来了?
苏晚道,“不用了。我跟沈时正在外头吃饭,待会儿回去,你让司机送了红姨在小区门卫,自然有人接她,小区里不让外头的车子进来。”
林郡阳本就是客套一声,既然苏晚这样说,他也乐得少跑一趟,便道,“好,那我让阿红慢点儿去,你们不用急着回来。”
“好。”
挂了电话,苏晚看向沈时,淡淡撇了嘴一笑,“他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之前我们在飞机上遇袭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火急火燎,这回舆论还没起,他倒急着表白。”
沈时淡淡一笑,避重就轻。
“夫人,为夫有事禀报。”
苏晚疑眼看他,“什么事?”
“为夫才入了苏氏董事局。以后与夫人不只是夫妻,也是同僚了。怎么样?这事值不值得好好庆祝?”
苏晚倒没想到是这事。一双眼既惊且笑,“你怎么突然想到入股苏氏?”又微微垂了眼,复又看他,“林郡阳这人向来谨慎小气,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入股吧?他就不怕你成为我在苏氏的助力?”
这一层,林郡阳未必想不到。可听沈时的话,入股的事已然是过去式了,她还挺好奇到底沈时是怎么让林郡阳首肯的。
沈时淡淡一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淡笑道,“我名言告诉他,我就是为了讨夫人欢心入的股,他许是见我诚心,开的价码又足够令他动心,就答应了吧。”
沈时说的随意,苏晚却不太相信这两点理由会让林郡阳那老狐狸见小利而忘大利。
林郡阳虽争名好利,可也不是那么浅薄的人,否则以他当年的身份,是怎么也不可能以一个外姓人将苏氏董事长的位置稳坐到今日。
可沈时既然这么说,苏晚也没有必要太去较真追究,可想到他提到的价码,不禁心疼,“你不会出了什么天价吧?几成股?”
“还好。得了两成。一成原始股,一成新股。”这事沈时并不想隐瞒,等时机成熟了,这些股份终是要转到苏晚名下的。
苏晚想了想,“林郡阳自己的原始股?卖给你了?”
她虽然对苏氏如今的内部实况不是太了解,但以她以往在林郡阳办公室玩耍听来的消息,苏氏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原始股了,所有原始股早已各有其主,包括当年苏晚父母的股份,多数也被林郡阳临时占为己有,而后期扩充的新股也多是以散股出售,这么多年下来,能余下一成新股已是不错。那原始股必然是从董事会的某人身上转卖出来的。
而胡董之流,自己也不过只有一成或一成不足的股份,沈时得到的那一成,自然不太可能出自他们。
可林郡阳……会舍得把这么多年积攒的股份转卖给沈时?要知道林郡阳到今天能蝉联几届董事长,靠的便是个人持股最高的优势,少了那一成股,若被人知道,那他这位置都岌岌可危。想拉他下马的人并不少,其中便包括了一直趋附在他手下的几个老董事。
商人重利,结党拉派也不过是为的一个利字。今日有利可图才称兄道弟,明日谁是座上客便要看这莫测时局。谁都不想永远屈居人下。尤其是趋炎附势之徒。
沈时点点头。“他私下转售的,让我不要张扬。”
苏晚嗤笑一声,又对沈时落在后视镜里的侧脸笑眼道,“那你出的价一定很高。”
“还好。为夫也是在商言商。迟早是要赚回来的,夫人不用心疼。”
苏晚轻哼一声,眉间的笑意却始终淡淡的不落。
她本以为沈时先前说出去有事是为了什么,没想到是背着她去给她铺路了。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却总在暗处为她扫除一切障碍,有路铺路,无路架桥,什么都为她打算好了,甚至比她自己为自己着想的还要多。如此深情,虽不言语,却比之空泛甜言蜜语更令人暖心安然。
两人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
菜色不错,虽不及聚缘斋和七叔的手艺,到底新鲜,苏晚又难得哄了沈时让她洗澡,胃口也开了不少。
两人足吃了个把小时才出了店门。
外头已是华灯初上。
红姨的电话不久就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汤已经上了炉子,家里也打扫了一遍,又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做,省得等他们回来了再耽误时间又吵闹不得休养。
苏晚这才想起红姨差不多该到了,却没想到的这样早。
匆匆聊了几句便让沈时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