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爸爸可真赶巧了,就是想问问你这几天在外面过的好不好,考试也结束了,你怎么也不回家住,在外面怎么行,吃的住的哪里能如家里这样遂心,爸爸不放心你啊,你可是苏家大小姐,爸爸的宝贝女儿,哪能在外头吃苦呢。”
瞧,说的多好,苏晚半笑半冷,并未立即回答。
那头林郡阳见她不语,心下一沉,恐之前的猜测是真的,又慌又气,眼神森冷,转而勾嘴一笑,慈怜道,“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在外面住的不舒坦身体不舒服了?。”
苏晚才要驳他,恐他下一句就是让自己回去受监控,才张了嘴,那头林郡阳已先发制人。
“晚晚啊,爸爸知道你跟林奚还有你妈妈有过节,这么些年了,爸爸也明白你受了苦,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跟小奚都是爸爸的女儿,我只想咱们一家四口和和顺顺,爸爸忙于工作身体也不好,只求能活着看到两个女儿风光出嫁。”
苏晚一皱眉,心下不安,可这当口若贸然插嘴解释,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只能沉着脸听林郡阳唱作俱佳,一句“爸爸想你了,回家来住吧。若是不想看到你姐姐,我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苏晚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苦笑着顺林郡阳的意,故作乖巧道,“爸,您别多心,我跟姐姐很好,只是她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我想有爸爸在家为我做主,姐姐不会再跟我生嫌隙,我过几天就回去。”
可林郡阳急的恨不得马上绑了苏晚,笑意得逞地忙道,“爸爸想早点看到你啊,你在哪里啊,爸爸现在立刻亲自去接你,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吃一顿团圆饭。今天还是你妈妈的生日呢。”
闻言,凤眸一眯笑,暗道,我妈妈苏少夫人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四,可不是今天。面上却故作惊讶道,“啊,今天吗?”又故作低头翻了手机,满是歉意道,“看我,竟然考试忙的日子都忘了,爸爸可千万不要告诉妈妈我不记得她生日啊,不然我怕她……”
“不会不会,”那头林郡阳确定了苏晚今天会回来,正喜上眉梢,哪里管张艳茹的心情,笑着低声道,“爸爸替你保密。”
这样的纵容和慈爱,哪怕隔着电话都暖的让人舒心,与前几日沈时递来的署名林郡阳的监视雇佣合同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这是怎样可怕又无齿的一个人,连苏晚这早看穿他为人的‘乖女儿’都一阵心惊。
林郡阳的演技越来越高明,手段也越来越狠辣,这一切都昭示着,她的处境已到了如履薄冰。
挂了电话,苏晚坐在床沿上沉默良久。
手中的手机屏幕早暗了半天,可眼前却似乎仍写着林郡阳的来电显示,通话时间也仍一分一秒在增加。
苏晚隐隐觉得,自己这一回去,说不定就再无自由之身。这通电话,林郡阳步步为营,虽做足了好父亲的假模假式,话里的亟不可待却欲盖弥彰。
他慌了,自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或是开始怀疑到了苏晚。林奚的话,也不是单搬出宁母的名号就能一笔带过的,这些苏晚都早有所料。
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样快,让人猝不及防。
她抬眼看了看偌大的卧室,满目的米黄暗纹缎面墙纸,壁灯橙淡,光影柔和,床头柜上是沈时替她倒的温水,旁边的小相框里是她和沈时儿时的合照,剑眉星目,白衣胜雪,衬得一袭香槟色小礼服的小苏晚眉目如画,笑靥娇俏。
衣柜里,还有她故意混挂的男女装,沿墙望去,洗手间的流理台上,她跟沈时的漱口杯并排而立,旁边是整整齐齐的一套化妆品,都是沈时照她的喜好备下的。
这样的好时光,真让人舍不得走远啊。
沈时推门进来,才欲道,“饭好了”,便见苏晚神容怅然地坐在床边,手里握着按了屏幕的手机。
他走过去依着她坐下,伸手拥了她揽进怀里,下颚缱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轻地好似和风打马,“怎么了?谁的电话?”
苏晚不语,沈时拿过她手里的电话刷开,通讯录首位果然是林郡阳。
他伸手揉了揉苏晚冰凉的左颊,“你若不想再见他,我可以……”
“不。”苏晚深呼吸,倦怠的眸扬起三分笑,虽荒凉,却熠熠生辉,“我要的不只是和他撇清关系,而是拿回他手里一切本该是我的东西,一样,也不留!”所以,“这点子困顿,我还能忍得住。”
即使到了忍不住那天,她也要咬紧牙笑着走完最后一米红毯。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王,谁才是寇!
沈时没有说话,只拥着她,一下一下柔柔地轻抚着她的两颊,从左至右,直将她冰冷的小脸捂得暖烘烘才罢。
大手突然在她嘴角摸到一处硬,他收回手看了看拇指上的白粉,笑着拂开她望向她的小脸,不禁朗笑道,“晚晚,你是怪为夫做饭太慢,怠慢了夫人,所以跑去吃牙膏来抗议吗?”
他抬手蹭了蹭她嘴角的白渍,然后挪开手让她看自己指腹。
苏晚眸色微囧,才想起方才刷牙到一半就忙着接林郡阳电话,匆忙漱了口连镜子都没顾得上照……
轻咳了一声,苏晚撇开眼抿着唇笑,转而扬眸望向沈时,勾唇娇道,“知道就好,还不去给本夫人备碗筷。”
说着,娇嗔地望了沈时一眼,推开他便往洗手间去,随手带上了门,却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可当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脸,又倏而沉了脸,看着自己沉郁的脸,她的心渐沉到了谷底。
开了水龙头,动作疲缓地洗漱完,等她出来,沈时早已摆好了碗筷在餐桌边等她。
见她出来,沈时才去厨房盛了汤来,又揭开了菜盘子上的盖子,热气腾腾袅袅,一直伸入了餐桌顶上的竹藤吊灯里。
“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葫芦里脊肉汤。尝尝。可能闷久了,葫芦不如先前那么翠了。不过更好消化。”沈时站起来盛汤,语气娓娓地闲话家常,仿若看不到苏晚面上的阴雨绵绵,也忘了刚才的事,只是小两口一次再过平常的晚餐。
明日不可测,不如不去想。
沈时放了汤在苏晚面前,又笑盈盈地望着苏晚良久,伸手把勺子递给她,“未婚妻不礼尚往来,替为夫盛一碗?”
从沈时放下碗站在那看着苏晚起,苏晚也一样眼神专注地抬眼看着他,静静的,面色静好,眼里的笑却溢出了眼梢。
这样静静地望着心上人,不言不语,其他所有的素花香薰都成了背景,世间美好的事哪一桩能比得过这一件呢?
苏晚一笑,凤眸似新月拂云,施施然站起来,接过沈时递来的勺子,拿过沈时面前的空碗舀着汤,半似抱怨,“这都要怪我婆婆。”
“嗯?”沈时配合她。
“怪她基因太好,把我未婚夫生的这样好看,我看迷了眼,连礼数都忘了,你说,这要怪谁?”苏晚笑盈盈把一碗汤放到沈时面前,才伸过手去,就被他慎重地双手接过。
语调三分笑意,四分愧道,“自然怪为夫。生的太好,勾了未婚妻的魂。该死。”
那笑若春风十里的墨眸,却全然不见他有半分愧疚。
苏晚朗笑不语,摇了摇头,坐下来和沈时对坐喝汤。
沈时的手艺很好,只淡淡一碗半荤半素的汤,却熬的恰到好处,葫芦糯而不烂,里脊七嫩三韧,不咸不淡,正和苏晚的胃口,淡淡的紫苏香气顺着味蕾一路划入喉。
喝了一碗,苏晚又递了空碗过去让沈时添,眼里笑意氤氲,却暗叹不知下一回和沈时这样静静饮食要到什么时候。
苏晚和沈时吃过饭,沈时还在收拾厨房,林郡阳的电话又三催四请,似乎是怕苏晚返回,竟硬要亲自来接,话里自然是打着怕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苏晚没法,只得道她在逛街,便让沈时匆匆送了她去商厦门口,不见林郡阳,便忙进去熟识的专柜拎了几袋子新款衣服,顺便替林奚和张艳茹也买了。
毕竟是张艳茹的生日,饶是知道她并不想收到自己的礼物,苏晚的礼数也不能少,礼多人不怪。
这礼送的是张艳茹,却是给林郡阳看的。至于张艳茹和林奚高不高兴,苏晚也无暇顾及。
才刷了卡,那头林郡阳便来电说在门口等了。
苏晚故作疲惫地娇嗔着边打电话便往外走,远远便见林郡阳的车子停在外头,落了车窗向外探看,似乎是在找可疑的人。
苏晚自然知道林郡阳虽没见过沈时,但沈时这个模糊的影子却让他寝食难安,怕是做梦都会扰他清梦。
她幸灾乐祸地暗笑,便敛了神容走出旋转大门。
来到车外,林郡阳的司机早已见了她,忙下车来替她开门,恭敬道,“大小姐。”
“嗯。”苏晚笑的疏离而有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