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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旬和公司的十年合约到期之后,他就离开了娱乐圈。
没有解除合约的三年里,路一旬听说了很多事,比如安芋跳楼了,安生走了,飞机失事了,尽管安生没有遇害,却依旧没了踪影,后来,苏瑾若也走了,据说是去找安生了,可是每次听说这些事的时候,他都很平静,尽管明白苏瑾若很崩溃,可是他更明白,即使他在苏瑾若身边,也无济于事,因为苏瑾若想要的不是他在,而是安生在。
路一旬觉得,他一颗心空荡荡的,就像死了一样。
三年之后,他再也不问任何世事,尽管公司用再高的福利挽留他,他也不为所动,走得毅然决然,没有任何顾虑。
他只背着一把吉他,便在路上开始漂泊。
年少的时候,只觉得在路上流浪很炫酷,一个人带着一把吉他,看遍千山万水,不受世俗羁绊,而今真的流浪了,却是背负过往所有的沉重,想要解脱。
他还在写歌,为苏瑾若写歌,一个人唱着,却没有听众。
爬过高山,潜过深水,却怎么也翻不过心里的坎,到不了彼岸。
偶尔有认出他的人,想要上前,却被他淡漠的神情逼退,那眼里的寒霜,怎样也无法被烈日融化。
有很多时候,他也会很想念苏瑾若,想念十六岁的时候,路过她教室门口,偷偷看她低头学习的样子;把她拽到琴房,为她弹奏自己新学的曲子,一次又一次用曲子的含义暗示羞涩的情结;强迫她去看他的球赛,让她抱着自己的衣服,仿佛可以以假乱真……
他只是很想念十六岁的苏瑾若,可是时光偏偏把她带走。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浮现出了一句话,大概此生注定爱而不得,也恰恰验证了爱而不得。
十六岁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对苏瑾若的感情,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看别人总是送礼物给自己的女朋友,就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即使他打包了全世界送到她面前,却没有办法把自己打包,让苏瑾若接受。
所以路一旬此生,注定爱而不得。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英国,教堂里的钟声一遍又一遍,莫名地就让他静下心来,也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去,他在广场上看到许多人在喂鸽子,也蹲下身,让鸽子走到自己手心。
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可喂它的,身畔就有人递给了他一把。
路一旬接过来,却没有去看那人,他知道她是谁。
是跟了他一路的莫雪柔。
路一旬喂完鸽子,感受着惬意的下午,突然就很有兴致,在广场上弹奏起来。
这里没有人认出他,他觉得很自在。
弹奏完,他便又背起吉他慢慢地走着,莫雪柔一直走在他右侧,路一旬却当她是空气。
三年了,她都没有离开过,可是就像路一旬之于苏瑾若一样,哪怕是三十年,路一旬都不会动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是问她什么时候离开英国,而是什么时候离开他。
莫雪柔一下就红了眼眶,语气里竟然有些激动:“三年了,你终于看到我了,也终于肯对我讲话了。”
路一旬哑然失笑:“即使是让你离开的话,你依旧如此开心吗?”
那种激动,到了此刻,转变成了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直叫人骨头打颤。
“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呢,哪怕是一眼也好啊,这么多年的陪伴与等待,在你眼中算什么?”
“算笑话,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路一旬继续自顾自走着,根本懒得望她一眼。
“就像你对苏瑾若一样吗?是个笑话。”
“对,就像我对苏瑾若那样,同样都是笑话。”
路一旬不做任何反驳,那些过去刺激他的话,如今听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
“是,就是一个笑话,即使你离开了她三年甚至是三十年,如果我不说,也没人知道告诉你当年那些事的真相,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苏瑾若对你做了多少。”
路一旬脚步一顿,转过头,第一次看了这个人一眼。
“你看,只有提到苏瑾若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
“你还有一次机会来说清楚,不然就迅速从我身边滚开。”
他向来讨厌废话,尤其是对自己讨厌的人。
“你以为我当年在你身败名裂之际出去帮你澄清,是因为我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甚至甘愿受万人唾骂吗?不是的,是因为我成功地挫败了苏瑾若的尊严,我让她跪到我面前了,你知道那种报复的快感吗,最恨的人跪在面前,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你最爱,也是最骄傲的苏瑾若。”
路一旬只觉得耳膜涨得发痛,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直有几个字在耳边回旋。
苏瑾若,跪在莫雪柔面前,只求路一旬声名完好。
他狠狠攥住自己的手心,双目赤红,莫雪柔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吗,当初你进监狱,其实她早就暂停了所有调查工作,暗地里也已经暗示上头,说你那边没问题,是我,是我凭借着当年和你的关系拍到了那些照片,是我和蒋怡狼狈为奸,就是为了让苏瑾若痛苦,蒋怡用你和她做交易,逼苏瑾若辞职,主动离开A市,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同意了,要不是后来路云溪制止了她,她早就离开了。”
苏瑾若同意了,同意为了路一旬,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了在A市的一切。
“后来十几年前的事情再度曝光,你父亲也牵扯其中,可能你不知道,当初合谋害死苏瑾若父亲的,除了安东贤和蒋怡,还有你父亲,可是苏瑾若却绝口没提你父亲的事,让你父亲得以在事态之外保全。可是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苏瑾若可能比爱自己还爱你,可是啊,路一旬,你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说完了,你可以滚了吗?”
路一旬眼里的赤红逐渐褪去,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苏瑾若可能比爱自己还要爱路一旬,可是,那种爱,是朋友之间的,不是爱情。
离开,是路一旬对自己那份单恋的解脱。
所以,莫雪柔也该解脱了。
她转过身,和路一旬背对背行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容貌。
他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却在瘫痪之际不愿拖累她,毅然决然离开。
苏瑾若之于路一旬,路一旬之于莫雪柔,莫雪柔之于黄逍,都一样,是永远的爱而不得。
路一旬看着天际,又对着无人的方向弹了一首曲子,是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对苏瑾若弹的曲子。
愿她在没有他的未来,一定要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