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两家携手籴粮救灾的事一经传出,两岸人无不拍手称快,粮还没有到手,就有了望梅止渴之效,想外出的不走了,有粮的也肯出手帮人。民以食为天,无粮不稳、有粮不慌,真是至理名言!
择了吉日出行,少不了到老槐树下焚香祷告。延水关那边由白三奴带了几个船工,永和关这边白永和亲自出马,只带了财旺协理。因为白家的船在碛口,一行人到了碛口,住在永和客栈。大掌柜李茂德见东家又要做一件险事,心里不免打了个圪蹬。不过他知道,既是三老爷想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头;话说回来,既是三老爷要做的事,还没有一回没做成的。他把包头粮食行情和河漕情况逐一给白永和等说了,并说如果要去,他愿代三老爷前去,三老爷留守碛口。白永和一口回绝了李茂德的建议,说此事关乎两岸几百户人家的身家性命,他得亲自采买,亲自押运才行。李茂德只好听凭三老爷的。因为时间紧,逆水行舟须拉纤而上,费时费力费钱,就没有带白家的长船,一行人沿陆路走了包头。
碛口至包头千里之远,白永和一行人第十天天黑时到达包头,住下后就四处打听行情,逐一比较,订了一部分谷子,一部分麦子。白永和和白三奴都雇了船,船东嫌碛口大同碛滩险流急,只答应送到碛口。白三奴问怎么办,白永和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到了碛口白家有船,再给你雇船好了。于是,两只丈五船各载三万斤粮食顺流而下,下水时正好河套行了洪,瘦水成了肥水,船行顺畅,只五天时间顺利到达碛口。
白家在碛口有船,即刻把粮装好了。杨家需另雇长船,只得在碛口上岸歇息。白永和和财旺是上过京城下过汉口的人,碛口除了做生意,没什么好看的,一进永和客栈便蒙头大睡。白三奴则不然,为雇船的事不敢分心。谁知,那些长船不是嫌过大同碛风险太大,就是嫌运费低,总是商量不成。白永和本来是给白三奴露一手的机会,只让店里的一个伙计陪着他雇船,不想这个白三奴优柔寡断,做不成事,这才不得不让李茂德亲自出面给雇好了。船是雇好了,可是过大同碛还得雇过河老艄才行。说起来,这大同碛也真是黄河绝险,它位于黄河与湫水河交汇处,明滩暗礁,诡谲莫测,水急浪大,鬼哭神叫,一不小心,船毁人亡,从古至今不知出过多少事,有谈碛色变之说。所以,长船要过碛,必须雇当地有经验的老艄引渡才行,故碛口又有了专门从事过碛职业的人,称作“过碛老艄”。最有名的老艄是姓李的老艄,要雇他不仅得低下架子请,还得出高价钱。这李老艄穿绸摆缎,吃香喝辣,整天在碛口街上游来摆去,单等着上门生意。
白三奴在李掌柜陪同下,寻找行踪不定的李老艄。从头道街的后街寻到中街,又从中街寻到前街,一路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眼花缭乱之间不觉走了五六里路,就是没有李老艄的影子。二人又依样逛遍了二道街、三道街,也无半点结果,半天时间,几乎走遍了全碛口,街是清一色的石头街,字号多是前房后窑式的建筑,是个非买即卖,只谈生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白三奴老早听人说过,今天亲临,才觉得比说得更繁华,听说连烟馆、暗娼、耶稣教堂都有了。狗日的,林大了,什么鸟都有。在晋陕峡谷两千里水道上,碛口可以说首屈一指,永和关算甚,延水关又算甚?连人家的脚后跟也抵不上。白三奴边走边想。他有这个闲情。因为李老艄他既不认识,又不好交涉,只能靠李掌柜带上他跑腿,他倒落了个卖眼享受。
好不容易在碛口最高处的黑龙庙找到李老艄。
原来,黑龙庙正准备起戏,李老艄闲来无事,游逛到这里看人家装台口。
李老艄高鼻深眼,中等个头,头戴瓜皮帽,身着绸缎质地的长袍马褂,手里捏着两个铁蛋,边来回滚着,边和戏班的人说笑。李茂德李掌柜今非昔比,在碛口也是有地位的人。纠首和班主见他来了,纷纷和他打招呼。李老艄当然也不能不敷衍着问候一声。
李茂德说:“李老艄神出鬼没,实在难找!”
李老艄只顾和戏子耍笑,正眼也没看。回问道:“李掌柜,寻我有事?”
李茂德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请您过一趟碛,您看——”
“甚时候?”
“明天一早吧。您看价钱——”李茂德知道,别的老艄过一趟碛两块大洋,他过一趟碛至少得四块。如果是正常年景,四块大洋能买两石麦子,这可不是小生意。李茂德是明知故问,试探李老艄的口气。
李老艄眼珠仁来回滚了几下,说:“这样吧,看到您李大掌柜面上,三两怎么样?几只船?”
李掌柜说:“两只。一言为定!”
李老艄说:“咱可说好了,不要银元,要银子。”
民国年后,大洋与银子一样通行,一块大洋和一两银子等值。尽管这样,李老艄总以为银子值钱,所以每揽一宗生意,总要申明一次。
第二天一早,白永和、李老艄等一行人在黄河滩里祈祷了河神,两只长船在李老艄的带领下缓缓离开碛口。
白家的船当先,李老艄就在头船上指挥。船行不多时来到大同碛。李老艄让船先停了,然后到岸上沿河察看水情。
行船人都知道,行船容易分水难,尤其是人称神河的黄河,沿途千难万险,险就险在一个碛上,一不小心,船破人亡。与其说是求神保佑,不如说求人保佑,或者说是千里黄河靠一个老艄保佑,好的老艄就是船的灵魂。别看李老艄平日穿绸挂缎,游来逛去,活一到手,绝不含糊。他早就换了一身水手的衣裳,短衫短裤,毛巾裹头,脸上横纹竖线刻满了风霜,赤脚赤腿赤胳膊,肌肉一疙瘩、一疙瘩暴起,使人想起了力气和胆略,想起了岁月和资历。李老艄沿河走了好一阵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仔细察看了大同碛的水纹水线。他从水纹水线揣摸水急水缓,从水纹水线判断水深水浅,这样逐一排除了潜在的隐患,从只有八十来米宽的河道里分辨出要走的航线。心里有了数,便一言不发地上了船,叫众人各就各位,操起舵,铁着脸,吼了一声“起船!”,头船动了起来。李老艄目不转睛,盯着水面动向。所有船工手握棹板,屏声静气,等待李老艄下达的口令。船在李老艄指挥下,在惊涛骇浪里颠簸起伏,左冲右突,说时迟,那时快,船夫们觉得只一眨眼工夫,就飞也似的走出了大同碛。白永和是船上惟一的闲人,所以他比谁也看得真切,比谁也提心吊胆。船靠了岸,众人才有工夫喘息擦汗。李老艄扫视了一圈,只见船工人人雪白着脸,个个衣裳被溅湿。他摸了摸稀疏的胡须,微微笑了笑。对白永和说道:“没吓着您吧,白东家?”
白永和说:“说不怕是假的,一看见你神情自若的样子,我就有了胆。我们一船人都借了你的胆啊,是不是?”
白疙瘩也是久经风浪的老艄,但每过大同碛每发憷。不过,他和李老艄打交道还是头一回。这是因为白东家押船,李掌柜特意安排的。平日,李掌柜舍不得出大价钱雇李老艄。白疙瘩目睹了李老艄的风采,佩服得五体投地。说:“白东家说得对,我们是借了您的胆,但愿以后能多多合作。”
李老艄摆了摆手,上了岸,去引渡白三奴那只船过碛。刚才是白三奴在大同碛之上看景,看得胆战心惊。现在轮到白永和他们在大同碛下看景,过来人看景,心中有数,看险不险,不多时,白三奴他们也顺利通过。李老艄上了岸,摆了摆手:“顺风顺水,一路平安啊!”
船工们齐向李老艄挥手告别。掌船老艄操起舵,只听“起船嘞!”一声喊,两只船一前一后,顺流而下。
碛口至永和关大约三百里水路,因为水肥,船行迅捷,第二天傍晚,两只船就停在了各自的码头。见运回了救命的粮食,两岸的人都涌到了码头。河东的柳含嫣,河西的杨爱丹也同时出现在各自的码头,慰问了各自的人。当晚结算清了一应开支,每石粮食还不及当地粮价的一半。人们实在等不及了,白永和决定当晚就船上给分了下去,人口多的户分三五百斤,人口少的分二三百斤不等,有力之家暂时不分。有钱的出钱,无钱的记账,年底破股分红时再扣除,全村人兴高采烈,无一怨言。白永和与柳含嫣、财旺合计了一下,如果天还不下雨,这点粮食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解决过冬之需。要让村民过个平安年,至少还得再跑一趟包头才行。
尝到甜头的杨白两家觉得还不足兴,双方商定再跑一趟河路。
第二趟河路跑得并不顺利。一是因为山西南部大旱,去包头贩粮的人越来越多,把粮价抬了上去。每石从一个月前的四块大洋增至六块大洋。二是雇船太贵,杨家不得不买了一艘丈五船。三是包头、宁夏一带没有行洪,成了瘦水行船,船行缓慢,你急它不急。四是因为三老爷白永和没有亲去,遇到事情,财旺和白三奴不免相互推诿。好在十多天后,总算平安地到了碛口。因为黄河水瘦,过碛风险加大,佣金也比原来多了。多就多吧,有甚法。仍旧请李老艄过了碛。
算算路程,山西这面过离石、中阳、石楼,就到永和关;陕西那面过吴堡、绥德、清涧,就是延水关。一想起快到家门,船上的人儿谁个不是望眼欲穿,归心似箭。财旺是管家,这样的差事不多,倒无所谓。白疙瘩和他的船工长年在外,可就有点想婆姨,想娃们,想相好的,总之,都有个想的对象。
白疙瘩家里男娃娶了亲,分门别户过活,只有婆姨一人守着空窑,婆姨不好活,他也难熬。好在李掌柜答应这次回家让他多住一些日子,等水肥了再去碛口跑船。所以,白疙瘩的心情不错,不急不躁,沉稳掌舵,和他的船工悠悠地行着。白三奴则不然,心里有事,只嫌船慢,恨不得给船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回延水关。所以,本应熟悉这一带水路的白疙瘩走头船,白三奴后面跟着,但心急的白三奴却走了头船。甚事叫他这么着急?两条船上的人谁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一路上听见他不是低声哼,就是大声唱,不是“大红果子剥皮皮,人家都说我和你”,就是“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五十里路上眊妹妹”。船工请他唱一回《光棍哭妻》,他不唱。他就要有婆姨了,还唱那个做甚?但经不住船工们的撺掇,就唱了几句。
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人家有妻红灯挂,光棍无妻挂灯为什么呀?无老婆的好伤心。
六月里来热难挡,人人都穿单衣裳。人家有妻单衣换,咱披了疙瘩烂夹袄呀,无老婆的好伤心。
七月里来七月七,天上牛郎配织女。地上的一男配一女,配来配去剩自己呀,无老婆的好伤心。
十一月里来天更寒,人人都有暖窑钻。人家有妻睡热炕,咱寒窑冷炕打团团呀,无老婆的好伤心。
《光棍哭妻》一共十二段,从正月唱到十二月,白三奴因为没心思唱,所以丢三落四地唱了几段敷衍了事。他现在只想着他的那个心上人,既然有了心上人,哪有心情再唱这个穷光蛋的歌谣呢!
果真,白三奴有个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妹妹在等着他呢!
头一趟长船跑成功后,延水关人这才正眼看待这位外来人,杨福来则给予特别关注,甚至向爱丹挑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招三奴为婿。爱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杨福来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是洞察出爱丹眼里微妙的变化。爱丹挖来白三奴,本来是出于报复心理,并不是看上白三奴的人才,论学识谈不上,论人才一般,只有一身力气和听使唤的好脾气合她的心意。正因为这样,白三奴在杨福来家一待就是十个年头,并当上了管家。爱丹对白三奴的花花肠子早就有所觉察,只是从没给白三奴一个表达的机会。一晃年近不惑,与三少爷重归于好的愿望早成了泡影,徐娘半老的她没有了好高骛远的资本,成个家,有个伴,安度即将到来的晚年的想法与日俱增。谁是她的终身伴侣,数来数去,只有她身边的这位忠实管家、她的矢志不渝的追随者白三奴。本来,这个想法在第一次动身前就想吐露,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白三奴眼尖,看出了门道,心里七上八下翻腾个不停。但人家不说,哪里敢莽撞说破?十年都等了,再等十年,就不信等不上你爱丹的一句话?待我二番贩粮回来再说。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白三奴鼓足勇气走到爱丹窑洞前,正要举手敲门,窑里传来爱丹轻轻的咳嗽声,吓得他把手缩了回来,急忙走了。
还没走到自己窑门口,定了定,不死心,又转过身来,再朝爱丹窑门走去。一旦来到门前,心又悬了起来,想来想去还是不妥。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把我撵出来咋办?心里想着,身子就不由往回返,刚迈出一小步,忽听窑里传来爱丹轻轻的叫唤:“是三奴吧,站在外面做甚,进来说话吧!”
十年了,白三奴第一次得到爱丹轻轻的呼唤,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似信非信,这是真的吗?定了定神,没错,刚才真真切切听到太太呼唤他。与其说呼唤,不如说是召唤,是太太在召唤他,是爱丹在召唤他。白三奴轻轻推开门,两只大脚一往无前地迈进了窑。他努力平息着粗喘的气息,轻轻却又亲亲地问:“太太,是您叫我吗?”
爱丹在后炕坐着,指着前炕说:“坐吧。”
白三奴靠窑门边的炕塄畔端端地坐了。
爱丹一如常态,和白三奴说了些生意上和路上谨记的事,说了些关心体贴的话。只是向来紧绷的脸显出温柔的神色。白三奴看得真,明白爱丹心里有了那个意思,这种细微的变化只有他白三奴能感觉到。白三奴惊喜万状,却又不动声色,依旧毕恭毕敬地回着女主人的话。别看白三奴老实巴交,事到临头,不乱方寸,他尽量抑制着呼呼涌动的血流,掩盖着蠢蠢欲动的心潮,紧抿那张爱招惹是非的嘴,欲擒故纵地等待爱丹启齿,说出他等待了十年的话。
爱丹给白三奴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白三奴诚惶诚恐地去接,不小心触到爱丹的手,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清碧的茶水溢了出来,溅在两人手上,不约而同地“啊呀”了一声。爱丹浅浅一笑,白三奴憨憨一乐,算是心灵的沟通。爱丹不好意思地说:“烫着你了吧?”
白三奴忙说:“没有甚,没有甚!怕是把太太您烫着了。”
爱丹说:“不碍事。三奴,信不信,我知道你在我门外踅来踅去想做甚。”
白三奴往后炕里挪了挪,靠着炕桌坐了,距离缩短成一张桌子。
白三奴的心越揪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依他的判断,爱丹快要憋不住了,就要开启她那紧闭的心锁。就大着胆子挑逗道:“我不信,你又没钻到我肚子里,咋能知道我想做甚?”
爱丹说:“我不能代你说,自己的话自己说。还不如实道来?”
白三奴未曾开口,明亮的目光饱蘸着十年的情和爱飞了过去,爱丹的目光与白三奴的目光一接触,两人眼里电闪雷鸣,心里山呼海啸,爱丹感到白三奴就要冲锋陷阵了,忙羞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脸绯红,头低耷,等待着那久旱逢甘霖的一吻。谁知道,白三奴却理解错了爱丹递来的信号,以为爱丹退缩了,不得不把那颗跃跃欲试的心收了回来。
少停片刻,爱丹抬起头来,白三奴会意,霎时间像喝了三碗老酒,热血呼呼直往上冲,黢黑的脸面被洇得通红,脖筋也绷了起来。就在他要张嘴的一刹那,爱丹却伸手捂住白三奴的嘴,不让往下说。白三奴顺势握住爱丹肉乎乎的小手没命地亲,爱丹也不拒绝。白三奴一见爱丹这样,更成了好汉里的英雄,一不做二不休,就大着胆子往爱丹脸上亲去。爱丹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三少爷,而是杨家的管家白三奴。白三奴也感到有点异样,用疑问的目光问她。爱丹摇了摇头,把白三奴的手轻轻推开。婉转地说:“我们不忙,有的是时间。”
白三奴等不及了,又去拉爱丹的手,爱丹笑着把手缩了回去。转念一想,三少爷是柳含嫣的三少爷,再不是我的三少爷了。我还惦记着他做甚?眼前这个白三奴,虽说是个粗人,但粗得可爱,是真心实意爱她的人。嫁了这样的人,虽说不是自己所愿,但他却会守着你过一辈子光景。想到这里,爱丹抱歉地说:“你不要嫌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这趟长船跑回来,我会把你要说的话变成我的话,全给你倒出来!”
白三奴虽然不免扫兴,但有这句话也够他受用一生。他揣着这句话上了路,又揣着这句话逼近了家门。不过,愈近家门,那颗不安分的心越发地不安分,随时都可能跳了出来。
明天,就要和他心爱的人会面,就要握着她肉乎乎的小手,亲着她樱桃般的小嘴,就要好梦成真。白三奴一面操着舵,一面发着口令,瞅个空还要想他的小亲亲。想着,想着,心上人浮现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火辣辣地看着,甜滋滋地笑着,眼里忽闪着勾人的光芒……就在这一刹那,只听船上艄公惊慌失措地喊:“白老艄,碰碛了,砸船了!”
白三奴这才大梦若醒,待要搬舵躲碛为时已晚,船重重地撞在一处若隐若现的礁碛上,毫无设防的白三奴被摔了出去,随即被激流卷走。船上的人大喊大叫,只见白三奴在水里翻滚拼搏,身子时隐时现。人们还来不及下水,一个大浪劈头盖脑而来,白三奴挣扎了几下,丧失了最后的一搏。带着他的憧憬,带着他对爱丹的一往情深,消逝在黄河故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