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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扬帆远航(1 / 1)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二月里一个春寒料峭、阳光明媚的日子,永和关的当家人白鹤年带领全村人来到黄河边。临河的沙滩上设了祭桌,祭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盛器,盛了猪羊牛犬鸡五牲,麻黍稷麦菽五谷,白管家高声宣布祭河神仪式开始。白鹤年带头跪下,在他身后,男女老少呼啦啦跪下一片。只听鼓乐齐鸣,鞭炮燃放,寂静了一个冬季的黄河谷地,以它宽大的胸怀尽情接纳了这种喧嚣,河水也在以它丰盈的容姿等待着人们对它的顶礼膜拜。隔岸相望的永和关和延水关,几乎同时都在举行祭河仪式,祈祷和祝愿之声无不发自肺腑,敬畏与喜悦之情洋溢在人们脸上。白鹤年满把焚香,祈祷河神:“一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二愿丰衣足食,四季康宁;三愿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四愿子孙蕃昌,富贵绵长;五愿人物康泰,文通武达;六愿开河大吉,顺风顺水;七愿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八愿积善行仁,忠厚传家;九愿阖族一体,同享升平;十愿两岸同心,和满乾坤。”

随后,白鹤年与众乡绅把五牲、五谷和水酒缓缓抛撒在河里,期待河神和它的精灵一齐来享用。此时,合族男女老少好像已经得到冥冥中的神灵的护佑,心灵的宽慰终于化作难以抑制的激情喷薄出来。八音会奏出了和谐之音,民歌小调唱出了豪放的心声,威风锣鼓掀起了一阵粗犷的黄色旋风。闹够了,笑够了,披红挂绿的渡船在白鹤年“起船嘞”的吆喝声中缓缓启动。载着亲情,载着友情,载着乡情,载着商情,过了彼岸。与此同时,彼岸的渡船也缓缓开了过来。

河开了,船行了,心动了。

白永和归心似箭,但箭无双向,只中一的。就是说,在永和关与北京之间,二者只能取其一。要么,去北京与柳含嫣会面,要么,回永和关复命。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临行前,白永和破格擢升李茂德为三掌柜,并还清了日升昌两万两借贷,日升昌在接受这笔放款时,还许诺今后随用随贷。在归还王先生的银钱时,王先生谢绝了息金,这让白永和又感叹了一番。按冀老先生的嘱咐,白永和反复叮嘱白掌柜,在存放款上要“慎放力收”。慎放,就是在放款时慎之又慎。力收,就是放出的款不能坐等靠送,要主动上门摸清底细,力求到期还贷。对冀老先生,要相敬如宾,求计寻策,不可怠慢。如此有条不紊、滴水不漏的安排,在白永和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永盛恒钱庄的伙计们,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外行是如何以内行的理念和运作,做了一篇起死回生的精彩文章。

白永和在钱庄的日子里,白掌柜深深感到任凭他自己使上十二分气力,总是跟不上三少爷的步子。起先,他对三少爷的到来并不抱多大希望。他想,文人迂腐,书生多意气用事,派他来只能坏事,不能治事,哪里能折冲商海,力挽狂澜?只怕这只摇摇欲坠的破船,非但靠不了岸,反倒会加速沉没。没承想,三少爷少年气盛,胸有谋略,冷静沉着,步步为营,硬是把漂泊在汪洋中的小船拨正了船头,重新起航。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还等待着看三少爷走火入魔,犯一个可爱的错误,然后由他白掌柜收拾残局,好挽回一点面子。事态发展适得其反,在旁察言观色的他,反倒成了被愚弄的对象。原来,老太爷胸有成竹,三少爷有备而来。此次风波,如果不是三少爷亲主其事,即使是老太爷亲来坐镇,恐怕也无济于事。白家不倒,真是万幸!白掌柜不得不佩服三少爷的能量。看来,要想在钱庄继续做下去,只凭吃老本是不行了,还得多学着点,一不留神,吃了二十来年的饭碗,随时都可能砸了。

迎着和煦的春风,白永和满面风光回到永和关。

从不当面夸奖后人的白鹤年,这一次,再也沉不住气。当众说三娃做事果敢,胸有韬略,替爷爷救了一把火,消了一次灾。

白贾氏暗想:看不出三娃有这么大的能耐,经商尚且如此干练,要是做官的话,定是栋梁之材。不过,她却惜言如金,没有夸三娃一个字。非是她不想夸,而是别有用意。

族叔白敬斋腹有文韬,恨无用武之地,正好向载誉归来的白永和尽情地发挥:什么品高格雅,少年老成啦;文章经济,相得益彰啦;儒商两道,游刃有余啦;喜我白家,后继有人啦,夸了一大堆。白敬斋的夸奖,半是真诚半是虚伪。真诚的是,白永和给他保住了老本不赔钱,还有了赚头;虚伪的是,借夸奖别人炫耀自己肚子里那点点快要发霉的墨水。

白永和回来,正好赶上参加由爷爷主持的开河仪式。当时,站在祈祷队伍中的白永和觉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隐形翅膀又鼓了起来,就要振翅远飞了。站在河边,虽与众人一样的激动,却是不一样的祈求。想起远在北京的柳含嫣,想起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他心里充满了无限憧憬。

白鹤年决意要把四百年的白家交给白永和。没想到,一向看好白永和的白贾氏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白鹤年说:“这就日怪了,别人阻拦还能听得下去,你阻拦为的是甚?”

“不为甚,为的是白家好。”白贾氏平静地说。

“为什么你总是和我唱反调?凡事出来,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中。依你看,究竟谁来执掌这份家业?”

白贾氏说:“不是我要与您唱反调,是您太性急。白氏先人白居易说过,‘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二娃在家等了这么多年,您不放话;三娃回来才几天,就急着交权,让众人怎么看,再说二娃能服吗?即便要定点,也要再试试三娃究竟能吃几碗干饭才行。”

白鹤年白眼仁一瞪,说:“动不动抬出古人教训人,白居易是唐朝人,能管了咱民国人?再说了,担子不在谁肩上,谁不着急,我倒要听听你有甚高见!”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高见?只不过有个拙见。合您的意就听,不合您的意就算我没说。依我看,不如把白家的家业分成三份,一份是船帮,一份是驮帮,一份是店铺,让他们兄弟三人选,试上一年半载,能者上,庸者下,公平合理,谁也没说的。”

白鹤年想,这话在理。就说:“好吧,就依你的,到时千锤打锣,一锤定音!”

三兄弟鱼贯而入。一个个上炕盘腿,正襟危坐,听候训示。

白鹤年说:“爷爷老了,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身懒心散,不想动弹,里里外外的事,实在打理不过来,想将息一些时日,少则三月五月,多则一年半载。这样,家业就要你们兄弟三人去打理。我把白家的家当分了三摊:一是船帮。今年,白家要打长船,把生意往远里做。水上生意风险最大,非敢作敢为者能胜任(白贾氏万万没有想到,她只不过说了船帮,并没有说长船,一提长船她心尖滴血,难道老爷子老糊涂了?她想纠正,又无法开口。因为这事是她起的头)。二是驮帮。驮路艰险,生意难做,不流几身臭汗赚不了钱。三是店铺。店铺虽说都有掌柜打理,可是也不可放任自流,不出事便罢,一出事就是塌天大事,永盛恒钱庄就是一例。总之,底子都抖出来了,三件活计,哪一件都不轻松。谁先来?”

大娃白永平几乎没有犹豫,就挑了店铺。因为,店铺除永盛恒钱庄,都集中在永和关,而且各有掌柜经理,不用多操心。至于说钱庄,老三已经给他做了一锅好饭,他不用费心烹饪,尽可以坐享其成。

二娃白永忍略微思考,挑了驮帮。白家十几头牲口,常年跑得是隰州地界内和延川县的短途熟路,只要把领头的管好了就可以,没甚难的。

不用说,剩下的船帮就是老三白永和的。白永和没有吱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凭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他。

不只是白永和,连不担事的白永平也看得出来,这是爷爷在交班前的一次考试,能不能操持这个家,在此一举。白永平对什么都没兴趣,成也罢,败也罢,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知道,他是一根扶不起的南瓜蔓,没指望。

白永忍恰恰与白永平相反,脑子里除了接管家业,还是接管家业。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三娃再出风头。他一直后悔上一次没能自告奋勇去汾阳救火,要不,执掌家业已经水到渠成,哪还用爷爷再来一次就职考试呢!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来了,可为什么不主动请缨出征呢?他深知长船风险大,三娃从没放过船,不知水深浅,此去不出人命就算万幸,哪来的胜算?我只需静观待变,到时,白家这把交椅还不是我白永忍的?所以他乜斜着眼,不住地看白永和,脸上露出阴鸷的笑。

最无奈的是老三白永和。他本来想找个借口脱身而去,不承想,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让一块难啃的骨头噎住了嗓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知道,家里为他付出的最多,理应为这个家多多回报。可是,汾阳一去,两三个月,上了长船,更没有日子,柳含嫣那里怎么交代?叫人家怎么想?那神圣的诺言难道又付之东流?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精明不过的白贾氏,对少心没肺的大娃,欲擒故纵的二娃,心不在焉的三娃,一一看在眼里。最叫她放心不下的是三娃。刚去汾阳出了风头,如果这次上了“贼”船,不能顺利靠岸,这一辈子就没有了出头之日。她希望三娃宁可出去谋个事做,挣碗饭吃,也不要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白家受这份窝囊气。他满腹经纶,他可以大有作为。虽然大清倒了,不是还有民国吗?她知道三娃的心不在永和关,而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尽管还不知道三娃心目中的“汉”在哪里。所以,她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动声色。

白鹤年见大娃、二娃各得其事,只有三娃别无选择地上了船帮,心里免不了为三娃感慨,但嘴里却什么也没说。其实,放长船,钓大鱼(做大生意)不是他的本意,要不是死老婆子的极力撺掇,他哪里会说漏了嘴?在放长船上,白家曾付出过沉重的代价,那就是他至死也忘不了葬身黄河的儿子。现在,他咋忍心让最小的孙儿重蹈覆辙?在他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不忍心让跑长船。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轻易变更呢?这也许是命,命里注定三娃要子承父业。他不无怜悯地看了一眼三娃,心情复杂地说:“三娃,大哥、二哥都有了营生,剩下的就是你的。你别无选择,只能带上白家的船帮一显身手……你倒是说句话呀!”

白永和没好气地说:“叫我还说甚?三块肉,哪块肥,我就啃哪块呗!”

白永和揶揄也罢,违心也罢,反正是应承了下来。爷爷激动之余,多了些赞许;奶奶赞许之余,更多的是后悔。她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想到的是,上次三娃立了功,这次,邀功心切的二娃一定会勇挑重担,好好露露脸,以便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家当接了过去。三娃呢,既然无意于家业,还是让他去外边闯荡为好。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心里只管骂自己,出了个瞎主意,臭点子。

白永平坐立不安,浑身老大的不自在。轻重倒置,兄不如弟,此事传出去叫人咋看?唉,随它去吧。永平,永平,永远平平。

惟有白永忍忍劲十足,静静地,木木地,不为所动。他一向挑肥拣瘦,这次又占了便宜,明明给三弟留下最难啃的骨头,弟弟却说自己啃了块肥肉。真是尿泡打人,虽然不疼,臊气难闻。不只是他,在座的谁不是这样想。

事已至此,无法更改。白鹤年清了清嗓子,作最后的强调:“话出如箭,岂可乱发?一入人耳,有力难拔!这可是当面锣对面鼓敲定的,你们弟兄三个听好了,谁也不得反悔!只能做好,不能做坏。谁要想糊弄我,休怪我糊弄了你!”

大娃、二娃起身走了。三娃还想与爷爷讲条件,但碍于情面,不好出口。想了想,日月常在,何必人忙?就下了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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