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城没想到与中山国君的第二次见面会是这么一个场景。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呆头愣脑的疯女人，笑哈哈地评价着自己一天的功绩，旁边是越过自己的胸直接看肚子的雪儿和抱着一堆发霉衣服的越阳。没有华服的宫娥和阿谀的宾客，院子里鸡飞蛋打，一片狼藉。
吴素手舞足蹈地轻唱着不知名的歌，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转圈。叶初城在衣襟上面擦了擦手，朝眼中湿润的姬窟走了过去。
“怎么长了这么高?”他探了探姬窟的脑袋，踮起脚还有些够不着。
吴素过来挡在两个人中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怎么你们认识？”
“老大……”姬窟把叶初城死死抱住，中间夹着吴素，用北方的语言嗫喏着说:“他们欺负我……”
“喂喂喂喂喂，本女侠的头，头！”吴素挣扎着出来，一巴掌拍在姬窟脸上:“丫的你病没好是吧？走我再带你看大夫去！”说着拉起他就要走。
“看什么大夫？”叶初城浑身上下打量着他，拍了拍肩膀:“挺结实的呀！没什么病吧？”
吴素指了指头:“脑子坏了，估计是饿的。大夫说可得好好调养……”
“他倒是确实有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叶初城伸出三个指头来，“告诉我这是几?”
“三……”
“哎——对了，你看他不是好好的……等等，你哪儿来的钱看大夫?”
吴素抬头看天。
“……我的锅呢？”叶初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吴素进门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砸了。”
“砸了？”
“啊，砸了。”吴素看着他认真地说。
“你不让我出门带钱，我就只好砸锅卖铁给他看病喽！”
“我叶家四代单传的大铁锅你就这么给卖了?”叶初城目眦尽裂。
“它怎么说也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你就这么把它给恩将仇报了？”
“我……我那不是事急从权吗？他穿的那么少，头还那么烫，大夫说再晚半个时辰就烫傻了没救了……”
“哪个大夫说的?”
“就那天站在天上那个韩大夫啊！被咱们气晕的那个……”
叶初城慢慢张大了嘴，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和人生，他把靠在身上的姬窟一把推开，独自走向灶台坐在上面。
院门被推开了，出现老人笑眯眯的脸。
“叶小友在吗？老夫来吃碗拉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顺便看看病人。”
“囔，病人都在那儿杵着呢！你也给我看看吧，我最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智障了……难到智障也会传染吗？”
“……”老叟一时没有听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干笑着走向姬窟，把住他的手感觉了一阵。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大夫了？”叶初城问。
“老夫本来就是行医出身，修行只是副业而已。”老叟笑着说。
“这位姬窟小友骨骼清奇，也是修行的好苗子啊！若是能拜在我的门下，不出十年……”
“你能回溯时间?”
“这……好像不能。”
“你能跳出轮回？”
“………好像也不能。”
“那就不要装逼。”
叶初城从灶台上跳下来走回房里，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出来，对着越阳和雪儿说:
“今天不在家里吃了，我带你们下馆子去。”
“好耶！”
“等等我去收拾一下。”越阳扔下衣服回房。
“我也要去！”吴素过来对叶初城说。
“自己付钱。”
“……那我不去了。”
“老大……”
“你也是，好好在家反省，一顿不吃饿不死。”
“可我已经好几顿都没吃了……”
“那你让这个老头在我面前消失，我就带你去吃饭。”
姬窟站起来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韩姓老叟。
“你打不过我。”老叟淡淡地说。
“……师父！”
“哎乖徒儿，为师这就走。”老叟喜笑颜开地出了门，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尾。
吴素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神仙姐姐……”姬窟腼腆地笑着。
“不，不对，别这么叫我，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静一静……”吴素抱着头走开了。
叶初城最终还是带着所有人都出了门，但门前竟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存在感几乎降到负数的也是你朋友?”叶初城指着面前的人问吴素。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吴素连连摆手。
“他是我带来的。”姬窟拍了拍胸脯。
男子恭敬地行礼，起身，不卑不亢地说:“学生乐栎，见过叶先生。”
“你是乐家的人？”叶初城靠近了仔细看他的脸，“还真长得跟乐羊有些像，你不会是他儿子吧？”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是尊，我是幼。”
“他没跟我说还有个弟弟啊！难不成你是私生子？”
“我母亲本是乐家一位管家的女儿，后来成了妾室，所以我不是私生子。”
“这样啊……我听说乐羊带着人把中山国平了一遍，可你现在竟然跟在他的身边，怎么想怎么不对啊……”叶初城摸着下巴说。
“老大，他是好人，我知道的。”姬窟在一边保证说。
“你成天除了喝酒还知道些什么！对了，既然都说起这个事儿来了，我就提前跟你交代清楚:来了我这儿，一滴酒都不许沾，要是被我发现一次，立马滚蛋！知道没有?”
“我已经戒了……”
“你老爹当年还说再也不娶媳妇儿了呢！结果呢？你给我数数，你现在七大姑八大姨有多少了?”叶初城翻了个白眼。
“也没多少……差不多都去陪我爹了。”
“陪你个大头鬼！”叶初城跳起来敲了敲姬窟的脑袋。
“行了，什么事儿都等吃完饭再说。我大铁锅的事儿……”叶初城看了看吴素，后者躲在雪儿身后，探出两只大眼睛来瞅他。
叶初城转而再看向前方，云霞渐渐淹没在远山里，像战火将息。姬窟身体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还有你中山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