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轩品着茶,一言不发。
等内务府的人念完了之后,眼巴巴的望着眼前这两尊大佛。
谁知道,皇上怎么心血来潮,竟然问起了这些姑娘这几天的衣食住行。
他当然要事无巨细的一一说出来,没想到,皇上竟然叫他拿着账本,来了静泉宫。
静泉宫啊!
虽说现在皇上亲政了,可姚太后从前那些个手段,现在还历历在目。
当初那么雷厉风行的干倒了顾命大臣,又搬倒了六王爷,再来后头的恩国公,沈太后。如今她终于给她儿子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可这位的雷霆手段,还是叫人不寒而栗。
“皇上,太后,奴才都念完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完之后,望着两人一眼。
明景轩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端着茶吃着。而姚太后则蹙着眉头,没有言语。
他感觉自己好似锋芒在背,难受的恨不得晕过去算了。可若是当真晕过去,他一点都不怀疑,皇上能直接将他给叉出去。
终于,姚太后开口了。
“皇上想要说的,哀家大概也明白了。”
她睨了那太监一眼:“你先下去吧。”
“是!”
他如临大赦,顿时高兴的抱着账本便退下了。
明景轩慢悠悠道:”太后当真是明白了?“
“哀家明白,皇上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位苏御史的千金,骄纵奢华,脾气暴戾,德行并不适宜后宫吗?”
她淡淡道:“那么,将她直接踢出去,便是了。”
明景轩望着她,笑道:“从前人都说,母后有个本事,便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今日儿子一见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虚传,真是开了眼界了。”
“皇上有话便说,不必拐弯抹角。”
姚太后将桌子上的茶端起来,尚未送到嘴边,幽幽道:“哀家如今也老了,不必从前,有什么事情,总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母后觉得,这是太过?”
明景轩冷笑:“朕倒是觉得,苏御史才叫太过了吧。”
“母后没有听到那些清单?这才短短数月,从她手中流出的银子已经不下三万两,据说为了怕旁人跟她穿一样的衣裳,竟然将所有跟她一样料子的全部销毁?短短是那一天,就烧了两万两。”
“女孩子家,爱美也是有的。”
“爱美?”
明景轩瞪着眼睛:“爱美两个字,就烧掉了三万两银子。而且还不算上打点宫中上下的,母后还不知道,那位苏姑娘,将手都伸到朕身边了。”
姚太后皱眉:“蠢货!”
“这样的蠢货,不配为皇上延绵子嗣!”
“母后!”
见姚太后顾左右而言他,明景轩怒道:“你明明知道,朕想要说的不是这个。”
“当年恩国公贪污一事,弄的举国上下,民不聊生。其狼子野心,甚至想要取代朕。贪墨之风,若不整治,将后患无穷!”
姚太后淡淡道:“皇上既然提起了恩国公,那哀家,便将这里面的,来跟您说道说道。”
“恩国公处置已有半年,然举国上下之党羽,也听了皇上的话,直接拔出。其力度,不可谓不大,可为何短短半年,便已经又有贪墨之风,再度崛起。”
明景轩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此奸佞定然是抱着苟且之心。”
“好。”
姚太后望了他一眼:“皇上可知,原本他们只敢贪墨十两银子,可经过恩国公这次的杀鸡儆猴看,他们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反正贪十两也要被杀,不如直接狠心一些,百两,千两,万两,这样即便是被处决了,还能给家里留下点什么。”
她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明景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过犹不及啊!”
明景轩狠厉道:“那便杀,有一杀一,有百杀百!”
“那之后呢?”
姚太后反问:“将满朝上下的人都杀光了,之后呢?谁还为朝廷办事?一提起做官,皆是人心惶惶,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王朝,皇上想过,还能存在多久呢?”
明景轩重重一拍桌子:”朕还不信了,举国上下,难道都是贪官不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皇上,又何况别的呢?”
明景轩张了张嘴巴,没有言语。
“皇上。”姚太后忽然软了态度:“那位苏小姐,哀家叫人一会儿就清出去。顺便,叫李德清带着内务府的好好去瞧瞧,只要是品行不端的,全部不要。好歹这也是你的后宫,没准其中就有谁是哀家孙儿的母亲,别说皇上,哀家也定然是不允许其中有这种败类存在的。”
“只不过。”
“政务上的事情,还是先缓一些,皇上才刚亲政,有大把的理想和前途需要施展,何必总是抓着这么一个不放?换句话说,往后等皇上手里的人都用顺了,再来处理这个也不迟。”
明景轩心中知道姚太后所言句实,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朕还有事,先去忙了,母后自己保重身子。”
便先退下了。
明景轩走后,李德清一瘸一拐的过来,望着他的背影,而后小心翼翼道:“太后,皇上今儿好像是真的很生气啊。”
“可不是?”
姚太后苦笑:“那孩子,从前再跟哀家置气,也从来不敢在哀家面前拍桌子瞪眼的。今儿可好,样样都犯毛病。”
李德清见姚太后心中不爽利,连忙上前,过去揉肩捶背。
“其实太后也莫要生气,奴才琢磨着,定是这一批的秀女,皇上瞧着没有中意的。等什么时候成了家,这心里的邪火估计也下去了。”
“难啊!”
姚太后叹气:“他心里惦记着谁,你比我更清楚。”
李德清手中一停,紧跟着,若无其事的开始揉捏着:“那位毕竟已经去了,皇上也按照皇后的奠仪下葬,也该开始自己往后的生活了。”
“谁说不是呢。”
姚太后觉得头疼的很:“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啊!先皇也不像他,即便是那么喜欢丽妃,也没有为了她舍弃整片后宫佳丽。如今到了他这儿,反而是个痴情的种子。”
“这证明咱们皇上是个长情的人呢。”
李德清连忙吹捧:“太后也莫要难过,赶明儿奴才去储秀宫那边瞧瞧。”
“你?”
姚太后笑着摇头:“你瞧着有什么用,皇上若是不喜,你便是瞧出花来,也没用!”
“太后可知道,皇上身边现在用的这个小太监?”
姚太后闭着眼睛:“听说好像是个姓安的?”
“对,据说此人笨手笨脚,脑袋也不灵光,经常气的皇上够呛。”
“哦?”姚太后缓缓的睁开眼,不解道:“那倒是奇了,他自幼脾气便是爆裂,性子上,也不是个能容人的。除了锦丫头,还真没瞧见他能容过谁?怎么如今倒是为了一个小太监开了恩。”
“太后容禀,那小太监,乾清宫俗称小安公公。是原先皇上身边那个小安子的亲弟弟。小安子半年前,惨死在了行宫,据说是为了保护林小姐。皇上悲痛不已,恰逢瞧见一个眉眼十分像小安子的,一问才知道,正是他亲弟弟。便将人掉到了跟前。“
看着姚太后若有所思的脸,李德清笑道:“既然太监里头能找个眼熟的,那秀女里面,为何不能也找个眼熟的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