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岷公山屠杀(1 / 1)

夜色中的山岭,像是幽暗的鬼魅,几声鸦雀微弱的啼叫,断而又续,像是它的一场密谋正在无声的展开。

“呸!”

“真他娘的见鬼,这山脚下,咋连个警戒的都没有!”

一个胡子拉渣的糙汉窝在草丛里,没好气的吐了口唾沫,接着从地上抄起几个小石子,对着几道还在学鸟叫的黑影,砰砰砰砸了过去。

伴着石子砸中的闷哼声,是几道戛然而止的鸟雀啼叫,熊田粗着嗓门对着终于静下来的那几处骂道:“别他娘叫唤了,都没个人,还瞎探个鸟!”

话落,他手挥了挥,正欲带着身后弟兄们上山,挥在半空的胳膊却被人攥住。

熊田一愣,顺着胳膊看向那人,只见那人一脸儒生柔弱相,板着面望自己,眼里满是不赞同。

“老熊,岷公山是方圆几百里最凶悍的山匪窝,今夜警戒如此松懈,恐防有诈!”

“诈你个球球,老子是跟着将军来杀匪的,不是蹲在这山脚下孵蛋的,你瞅瞅前面那几个斥候都探几次了,咱们江州大营训练出的斥候还比不得几个山匪不成!”

熊田没好气甩开了钳制的手,不屑道:“赵储,你可别再挡老子的道,老子屁股都快蹲出屎了,你再挡着,小心老子在你面前拉出来,到时候你这读书人,可别嫌老子有辱你儒家斯文!”说着,他转身就带着人往山上跑。

赵储面露焦急,正欲再开口劝阻,却见草丛一处出现一个中年武将,黑甲白缨,面旁肃穆,积威甚重,一身气势雄巍凛然。

“将军!”赵储见这及时雨,松了口气,抱拳小声唤道。

周雍面色沉肃,朝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听他说话,只对行了几步路停下来的熊田众人道:“此次剿匪之事势在必行,我为主将,先行进攻,熊田护之,为副将,随我上山。”

“是!”熊田等人齐齐低声应喝。

“还望将军三思!”

赵储闻言一惊,挡在周雍面前,将这八百亲卫兵看在眼里,急忙劝道:“此刻匪情尚未明确,冒然上山,唯恐中了山匪诡计!”

“此事本将军知晓,赵校尉的心意,本将军替这些将士领了,只是无论如何,天亮之前这岷公山一定得拿下,你莫要再劝了!”

“将军,这……”

“赵孙子,你他娘多放什么屁!”熊田扯着嗓子就骂了句,又转过头,憨笑对周雍道:“将军,您就命这孙子在山脚下守着吧,其他两千弟兄也待命得了,俺们跟您最久,俺们这八百人也全是您最亲的亲信,跑上去妥妥的,管他是不是真有近万山匪,保准杀他个屁股尿流!”

熊田摸着脑袋嘿嘿笑,一副不愿让人抢了军功的模样,周雍握紧了腰间剑柄,凝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冷了面色:“赵储,你和其他士兵一起山下待命,如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赵储眉头皱的死紧,可军令如山,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雍率着八百士兵上山而去。

夜空星稀月淡,树密枝深。

山势险峻的顶峰之上,树丛隐约遮掩着几处营寨,密集交错,却烛火皆熄,不闻半丝人息。

作为常年训练的士兵,哪怕再迟钝也该醒悟过来不对劲,可这群江州大营主将的嫡亲亲卫,却一个个面无表情,脚下军靴连着军靴,毫无迟疑的跟随着前面那人而去。

惨淡的月光被遮住面,诡异的天色,有夜风吹过,竟拂起一片血腥气!

一滴,

两滴,

三滴,

鲜血在渐渐弥漫,干硬的泥地缓缓被湿润,浸透了溪流一般的血水。

“噗嗤,噗嗤……噗嗤……”

身后开始传来越来越多的倒地声,没有人回头看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提起手中的刀,觉得此刻他们应该在敌人从背后割向他们脖子的时候,向杀他们的敌人率先送去致命一击。

背后战友的鲜血湿透了自己的胸甲,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前面战友的军靴,他们依旧眼神坚硬如铁,义无反顾,眼中只有前面那个黑甲白缨之人,他让他们往前,他们便勇往直前,绝不后退!

“噗嗤,噗嗤,……”

耳边不断传来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熊田握紧了手上的刀,手背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的紧紧跟着周雍。

从军十数年,唯这一次,是他从未见过,绝不理解的屠杀。

甚至,他的主将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可,作为士兵,作为主将的亲兵,他只有义无反顾的服从!

哪怕他早早察觉了不对劲,他能做的,只是尽量的让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兄弟留在山下,尽自己最大努力减少他们的死亡。

眼泪模糊了眼眶,他用攥的流血的手抹了把眼睛,弄得脸上血泪模糊。当他好不容易把脸擦的差不多时,周雍已经不知何时回过头,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面容仿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里带着他不理解的悲哀和沉痛。

“将,将军。”

熊田从未见他这副模样,哽咽的慌忙解释道:“您,不要误会,俺,俺不是怕死,俺只是,只是,这些都是俺的兄弟,他们都是俺的兄,呜呜呜……”说着,说着,这个硬汉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熊田。”

“呜呜,咳,哽,将军!”

“杀吧!”周雍闭上眼,沉重的从喉咙深处吐出两个字。

熊田听得一愣,保持着嚎哭的姿势,犹在反应周雍的话,周雍已经倏地睁开眼,眼眸锐利如猛虎扑食,抽出了腰间隐忍了许久的利剑。

看着眼前的一个个黑衣人,冲身后剩余的亲兵大喝一声,如雷霆震破天宇,喝出了战士们心中的伤痛和愤怒!

“杀!”

“杀!”

“杀!”

剩余的百余亲兵皆满面泪水,眼里暴出红丝,齐齐大喊厮杀,挥舞着手中利刃,冲着那群屠杀他们战友的仇人,破釜沉舟一般冲涌而去。

身上不知是谁的鲜血,自己又不知倒在哪具尸体上,哪怕敌强我弱,哪怕垂死挣扎,哪怕分明被割破了喉咙,刺穿了心脏,到死的那一刻,这些士兵仍然保持勇敢和无畏!

他们死在为自己战友兄弟报仇的路上,他们死在砍向敌人的那一瞬,此时的他们不用像刚才那样隐忍,不用像刚才那样只能屈辱的丧命,无疑,这一刻,他们死的光荣,死得坦荡!

东方渐渐露出一丝曙光,鼻翼充斥的血腥熏得人直发晕,熊田满脸倦容,狼狈的单刀靠在尸堆旁,双手发颤,动作有些迟缓的挥刀,砍向一个一个向他袭来的黑衣人。

“噗嗤!”刀剑刺入肩胛骨的声音。

“闷哼!”

熊田喉咙压抑出闷痛,低下头,望了眼那柄还想继续深入的大刀,虎眸瞪裂。

“去你大爷的!”

他大声呵骂一句,右手被其他黑衣人钳制住,便咬紧牙关,左手直接握上那继续深入的刀面,“哗啦”一声,就是淅淅沥沥的血水从指缝流下,他仿佛不知道疼,眼神凶恶的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用力将身体里的刀抽了出来,热腾腾的鲜血飚的到处都是,他却被自己的血刺激的哈哈大笑,瞬间扔刀迎人而上,用左手直接捏断了对方喉咙,那血管爆裂的声音,夹杂越来越汹涌的血水喷薄,周围黑衣人都被他凶狠的举动震慑住。

“哈哈哈,爷爷不怕你们,你们这些龟孙子,来砍老子啊,哈哈哈,”

“一起上啊,敢杀老子的兄弟,哈哈,老子今个儿就把你们全砍烂了!”

“来呀,哈,咳咳,哈哈哈”

无数的黑色人影扑上来,熊田仰天大笑,狼狈不堪的半仰倒在地上,身上已经不知中了多少刀。

望着那些人挥刀落下的举动,他一刀刀砍回去,直到穿过密密麻麻的刀缝,借着鱼肚白微光的隐隐绰绰,看清这些黑衣人背后的那张文弱书生的面庞。

他握紧刀柄的手狠狠颤动,杀得猩红的眼睛里隐有泪光晶亮。

却被他咬牙,生生压制住!

浑身刀口都不疼,只是那文弱人倒在他身上,再也爬不起来,他才生了痛,发了慌,拼尽全身力气杀退了一批黑衣人,捧起胸膛上那颗文弱的脑袋,两眼怒瞪着那人。

“赵孙子,你知不知道上了山就得死,你带了多少将士上来!让你留在山下,军令如山都是狗屁不成!那些都是人命,你这孙子,龟孙子!”

“老熊。”赵储眼前发黑,凭借脑袋下面支撑的手掌抬着头,嘴角困难扯了扯,道。

“孙子,不许睡,说话!”熊田泪眼模糊的瞪着他,牙关咬的死紧。

“就我一个人。”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将军的怪异,我也有察觉,我知道上来会出事,我没有带任何一个人。”

“这其实不是剿匪,这是屠杀……我,咳,来陪你。”

“陪你……”

虚弱的话没说完,他身上所力道便泄了去,趴在熊田怀里,和旁边那堆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两汪眼泪流出猩红的眼眶,盯着那逐渐冰凉的身体,半晌,熊田抹了把血泪,将那脑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眼神黯淡,望着东升的太阳,轻嘲一句。

“赵傻子!”

说完,他也累极闭上眼,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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