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皇上特意替宋延胥接风的日子,凭着宋延胥的名号,又是皇上的隆恩,朝中同僚都纷纷入宫喝一杯薄酒。
时辰尚早的时候,皇后就去派人请荣华来,等见荣华到了,拉着女儿的手,到侧殿去,指着架子上的华服说:“这是母后特意让司珍局赶制出来的,用的是蛟娟,飘然轻盈,又不失华贵。这颜色你可喜欢?”
荣华一下子就被华服吸引住了,大红的衣料上,绣的是翩然于飞的凤凰。上前抬手拉起袖子细瞧,一阵碎金闪过,就听皇后站在身后,笑吟吟的说:“这上头用的是苏绣,点的珍珠宝石,可是藩国今年进宫的,我瞧见了都喜欢,你父皇愣是留下来给了你。”
被母亲打趣荣华脸颊微微泛起了红,回头娇嗔的看了眼母亲,微微嘟了唇:“我就不信,父皇肯定留给您了好多呢!不然,母后还能打趣我?”
皇后身边的侍女轻笑着,上前将衣裳取下来:“奴婢伺候公主更衣吧?”
两人另去更衣,皇后则让人去取首饰,替荣华挽发:“今儿晚上的宴会,是你父皇替宋延胥选妻。”
手上挽着荣华浓密乌黑的长发,用篦子一下一下顺着,一旁的宫女用浸泡了桂花的水轻轻洒在荣华如瀑的乌发上。
荣华透过镜子看着母后,有些纳闷,不由开口问道:“可是宋延胥宋将军……会喜欢父皇看上的女子么?”
皇后抿嘴一笑,用凤钗将女儿的长发束好,才缓缓开口:“我们的掌上明珠,才情绝艳,他如何会看不上呢?”
荣华回过味来,脸腾地红了,这父皇母后又打自己主意了!
抬手捂着脸,从指缝了看着镜中的母亲,低低的呀了一声:“父皇……”随后咬了咬唇。
皇后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女儿,国色天香的容颜,雍容雅致的气度,点了点头,“宋将军为人正派,你许给他,不算委屈。”
瞧着女儿脸越来越红,皇后终于停了口,恰好外头婢子说时辰到了,于是皇后带着荣华一起乘着凤辇,往宴会上去。
庆云殿上,纱绢轻舞,锦灯高悬,两旁琼桃娇杏,廊下风铃叮当。宫婢手持长柄宫扇成八对鱼贯而入。
宦官高声唱礼,“皇后携长公主到!”
众人叩拜,口中请安。
皇后携荣华自凤辇上缓缓而下,缀着硕大莹润东珠的绣鞋踏在猩红的地毯上,凤仪万千。荣华跟在母后身后,悄悄的在人群中找着宋将军的身影,奈何自己并未见过,只好作罢。
待皇后坐上凤位,荣华也落座后,宦官才高声免礼。众人重新落座,一时宫音再起。因为是皇上想替宋将军选妻,也是存了让自己女儿大放异彩的私心。可男女有别,故而只让各自大臣的夫人,携女入后宫赴宴,而自己跟宋延胥则是先在前朝先跟着朝臣宴饮。
好容易前朝的宴散了,皇后得到消息说皇上已经带着宋将军往庆云殿来了,于是抬手止了宫乐。
少倾,见听宦官高声唱礼:“万岁驾到,恭迎圣驾!”
又是一阵跪拜,荣华站在高处,看见了那个跟在父皇身边的男子,器宇轩昂,神采飞扬,哪怕是跟在父皇身后,也丝毫没有黯淡。
皇后轻声对荣华耳语:“那个男子,就是宋将军。”
皇上吩咐宫人将宋将军的席位往前挪了挪,一边跟其他人说道:“今日,宋将军班师回朝,宋将军一直镇守我国边境,忠心义胆。我等能在家中安然度日,靠的就是宋将军等将士,在外面保家卫国!这宴,是替宋将军接风,也是朕,替全天下的百姓,谢宋将军的。”
宋延胥长身而立,抬手端稳了酒杯,脸上淡淡然的,躬身谢过皇上隆恩后,一抬手,将杯中物饮尽。
荣华拿着团扇微遮了脸,一双美目打量着,常年行军打仗,让宋将军看起来就像一块沧桑的大理石。所有的一切都包在骨子里,外面展示给世人瞧得,只有一份坦然,一份正气。
紧接着,宴席就开始了,皇上示意皇后主宴,于是皇后扬声问道可有人愿意率先献艺。话音刚落,就见下面一个姑娘,越众而出。
“臣女谢氏,想献曲一首。”一个清秀佳人,款款而言。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原来是谢秀媛,不动声色,只颔首应允了,自顾自的斟了一盏果酒,轻轻抿着。
谢秀媛坐在宫人搬来的琴桌旁,将镯子褪下后,将袖子挽了一挽,露出短短的一截子皓腕来。皇后见了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谢秀媛抬头对着宋将军微微一笑,双手抚上琴弦,玉指轻颤,丹蔻快拨,一串子天籁之音顺势响起。
荣华微微阖目,细细的品鉴着谢秀媛的琴音,一曲高山流水,难就难在指法上,当初自己学习的时候,为了那几处指法,将指腹都磨破了。可这谢秀媛弹着,听上去还不赖。
听着那琴音流转,似乎众人能感受到那奔腾的瀑布,翻涌而下,砸在潭中,溅起无数的水雾,烈阳高悬,一架七色桥梁渐渐显露出来。
谢秀媛心里也很紧张,这曲高山流水自己苦练许久,总有几处晦涩,今日奋力一搏罢了。终于曲音渐消,谢秀媛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待琴音毕,众人方抚掌赞叹。谢秀媛偷偷看了眼荣华,心知今日出名目的是达到了,日后,说起琴艺来,总得有人记得自己。
“人美,琴也好。”皇后缓缓开口,只说了这一句。
本以为谢秀媛一曲完毕,就该这么谢恩退下,谁想,那谢秀媛又开口了。
“臣女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女不过雕虫小技,不敢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卖弄。听闻长公主殿下舞艺超群,名扬京城。不知……臣女今日,可有缘一见?”
一句话,说的荣华愣了神儿,而皇后也沉了面色。皇上微微皱起了眉,屈指轻叩这扶手。这谢秀媛,是在挑衅荣华?
谢秀媛说完后,垂头不语,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意,就好像,那真是她的心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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