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的王宫已是空了,只有一些废黜的后妃因着年岁大了,走不动,也不想走,便是留在了宫里,除此之外,就剩下楼梓箐和一些仆人在宫里生活着。
以前热闹的王宫忽然间感觉寂静下来,偌大的宫殿都是显得凄冷清幽,空空荡荡,人行走在其中,感觉像是孤魂野鬼在游荡。
楼梓箐身边只有阿琪没走,一直陪着她,“主子,梁王已经失势,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只怕是仗都打不赢,咱们还是离开吧,您性命重要啊!”
她端起桌边的茶碗轻轻押了一口,毫不在意地道:“去哪儿啊?”
阿琪面色一顿,才惊觉地发现,她们能去哪里呢,依照后梁的习俗,前梁王的侧妃都是要跟着梁王退居别处一起生活的,是不能继续居住在王宫里,可是因着司马坤退位让贤是个特例,司马玉也开了金口让他可以不搬离王宫,是以,楼梓箐才得以继续在宫里住着。
如今,王宫也是逐渐地空了,眼看着后梁败落,他们想要去别处生活,但是楼梓箐肚子大了,这路途遥远,又能走多远呢。
万一中途出个差错好歹的,她可担待不起这个罪责。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殿门忽地被大力推开,两人惊了一跳,就是抬头看去,就见司马坤雪白的身影闪了进来。
阿琪见着他走进来,蓦然瞪大眼珠,都忘了行礼。
司马坤自从让贤后便是一直蛰伏在暗处从来没有现身过,如今忽然冒出来,也将楼梓箐吓了一跳,她诧异地看着他,就见他急匆匆走过来,先是看了看她的肚子,紧接着便是吩咐阿琪收拾细软。
楼梓箐见着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心神稍定,便是笑道:“王爷这是多日不见,一见面就神色匆匆,怎么,终于想起还有妾身这么一个人来吗……”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是听他打断,“废话就别说了,我送你出城,待本王夺回梁王之位时,再将你接回来王城。”
一听这话,她诧异地抬眸,她很清楚,司马坤除了身后的几个支持他的家族和忠臣之外,其他的权利一概没有,他拿什么夺回?而且还是司马玉外出征战的节骨眼上,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王爷,容妾身多句嘴,您这个时候夺位,是不是不妥?”
楼梓箐不管他到底用什么方法夺位,也不管他能否成功,左不过他都是自己设计得来的夫君而已,只是她还知道人之大义,不管何时何地,司马玉总归是他的亲生兄弟,现在国难当头,弟弟在前线奋力抵抗外地的时候,哥哥居然在背后趁机给他一刀,这实在是让人不齿。
但是司马坤听闻她的话后,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的表情甚至阴沉森然下来,狠狠朝着地下啐了一口,道:“哼!这位置本来就是本王的,如今只是从他手里收回来而已,有何不妥!他一个庶子,替本王出去打仗,守卫国家,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楼梓箐骇然地望着他,如今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四年的人,竟然如此陌生,说翻脸就翻脸,连亲情都不顾,好歹当初司马玉对他的做法还是不杀不抛弃,到他身上,这些特质就全然看不到了。
“如今满王宫都是荣王爷的人,您用什么来夺回梁王位置?”她沉下了脸来,为这个男人感到羞愧。
司马坤冷笑了几声,神情颇为神秘,却是摇头没有告诉她,只是运筹帷幄地阴笑道:“十全十的办法,废话不多说,阿琪会照顾你,你从西南门出去,有人等着,上了马车头也别回,直接出城到地方等着本王就行。”
他说着,门外走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楼梓箐一看,便是沉默了下去,她一个孕妇,没有办法不听,只能由着他护送自己出城。
司马坤将楼梓箐送出去后,便是着心腹在信鸽上绑了一封信让送出去,然后他去了一处密室,打着火把看着黑暗中那一大一小,如夜枭般发出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可真是孤的一大助力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荣王爷的儿子,有了你,孤何愁夺不回位子,哼!”
他脸上有兴奋之色闪现,激动地都红了脸,放佛梁王位置唾手可得,说话的时候,便是连称谓都换了而不自知,看着黑暗中那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晕着,便是冷笑几声,将火把丢给一旁的随从,自顾自背着双手走出密室。
然后去了东泰殿,径直坐到了主位上,仰着脖子面对着空荡荡地大殿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坤送出去的信鸽还没飞到葚儿所在的方向,承晔就先急匆匆地跑了进去,一下跪倒在他跟前,声音沉痛地道:“王爷,出事了,这是我们的人刚去找到的。”
他手里攥着一块衣角,一旁的葚儿认出来,那是丁霖从她家里走之前身上所穿的衣服,如今看上去,那一块衣服破破烂烂,脏污不堪,上面还有血迹。
她一颗心便是直直坠落下去,小脸上顷刻间失了血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推开面前的凳子,疾步跑到承晔跟前,劈手就是将那破布夺过来细细看着。
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是一块破布,但是丁霖是随着梓炀和桑元奇一起走的,他的衣服在这里,那她的梓炀,她的梓炀是不是出事了!
“送这块布的人呢,在哪里?”承晔有些骇然地看着她,见她双眸通红,恨不得吃了他,下意识道:“没找到人,所以我才来请示王爷的。”
“钊熠,梓炀,我的梓炀恐怕出事了,你想想办法啊……”葚儿已是六神无主,她慌里慌张地又回身跑到楼钊熠跟前,死死揪住他的衣襟,流下了泪,声音哀求凄楚,“我的梓姝已经离开我了,梓炀不能再出事啊!”
楼钊熠一直没说话,他沉着眼眸淡淡瞥了一眼她,便是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别慌。”
说完,跟承晔沉声吩咐道:“带上会使用弓箭手的精兵,去外头待命。”
“是!”承晔见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毫无波澜,便是心神一松,怕是王爷已经想到是何人所为了,自己只管领命照办就是。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出门后带着人直直朝着后梁王宫而去。
越接近,葚儿心里越是清明起来,她瞬时明了,只怕是梓炀梓姝的身份被有心人知晓了,是以,用来威胁楼钊熠,而这个最有可能的人便是退位蛰伏的司马坤。
后梁能成为如今这幅破败模样,有些心思的人都明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司马坤更是心知肚明,他利用孩子要挟楼钊熠做出让步,手段虽然不齿残忍,可是却也是毫无办法的下下策了。
他将东泰殿前前后后左右都布满了弓弩手,只等着楼钊熠到来后将之拿下,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和其谈条件,若是两个人合作得当,他是可以考虑放了他的孩子的。
司马坤脑子很精明,他很清楚利用他的孩子要挟的后果,是以,他只是想出此下策和他谈判,让他的人从后梁撤手,不要再染指后梁,仅此而已,并不是要杀了他的孩子和他,他清楚杀了他的后果,荣王名声太大,只怕会招来无穷无尽地祸端,他还不想将自己至于如此境地。
他们来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入夜时分,司马坤便是得了下人通禀,荣王爷带着葚儿两个人,朝着东泰殿走来,只有两个人,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