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
偌大的客厅,一个穿着红色及踝长裙的女人懒懒的靠在窗边,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肩头尽显妩媚,她的手里拿着手机,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红唇慢慢挑起一抹极浅的冷笑。
挂断电话前,她说了一句:“钱我会汇过去,记住你的话,以后不要在a市出现。偿”
收起手机,她盯着窗外撄。
夜色浓郁,天空被一团团乌云挤压覆盖,刺骨的冷风将院子里的树木刮得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抑,似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什么钱?”
背后突兀响起杨文兰带着疑惑的声音,宋娇阳肩膀轻轻一缩,明显被吓了一跳,她佯装淡定,转身抱怨:“妈,你怎么走个路都没声音的?”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杨文兰看到她心虚的眼神,便知道她肯定又在隐瞒些什么了。
她蹙眉,拐着弯提醒她:“你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外谈生意,这笔生意关系到宋家以后能否在商业立足,你可别在这关键时刻给他捅出什么篓子了。”
宋娇阳不耐烦的嗯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能捅出什么篓子。”
杨文兰说完就要走,记起什么,又问她:“对了,睿程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她的眸子便暗了暗:“我也不清楚,他不愿意见我。”
杨文兰叹息:“你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个人呢。”
话落,宋娇阳的情绪有些波动:“妈,我爱了他整整七年,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凭什么宋子衿可以我不可以!”
“你们……”
杨文兰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的天空倏地闪过一抹电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水急速落在地上,像瓢泼一样,伴随着几声闷雷,雨势越来越来,不一会儿,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带着惊人的速度,蔓延整座城市。
“这天怎么变的这么快。”杨文兰嘀咕了一声。
“我先回房了。”宋娇阳说完,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门铃突然响起,
宋娇阳停下脚步,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谁会来?”
杨文兰摇了摇头,亦是不解。
佣人已经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她们听见了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大小姐!”
宋娇阳脸色一变,在这个家,能被这些佣人心甘情愿称之为大小姐的人,除了宋子衿还有谁。
她还回来做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吗?
杨文兰听着也觉得讽刺,她上前朝那个佣人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哪个大小姐,现在宋家只有一个小姐,怎么说了那么多遍都记不住,你的脑子是用来装饰的吗?”
佣人捂着脸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夫人,我下次会记住的。”
“下去下去。”
杨文兰烦躁的甩了甩手,转身看向门口,还未出声质问,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
门外,女人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全身都被雨水淋湿,宛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如若不是头发扎着,她真会以为见鬼了。
宋娇阳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旋即皱眉:“你来干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子衿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宋娇阳,嘶哑的声音在风雨声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宋城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未等宋娇阳开口,杨文兰已经先不悦的挥了挥手,“什么宋城,大晚上你这副鬼样站在人家门口是要吓死谁,赶紧给我滚。”
子衿站着没动,还是那句话,“宋城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闻言,宋娇阳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上前一步,喃喃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文兰皱眉,正欲破口大骂,余光瞥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蓦地瞪大双眼,花容失色的拉着宋娇阳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宋娇阳看到那把尖锐的水果刀,也是吓得脸色一白,“宋子衿你发什么疯!”
子衿好像没听见她们的惊叫声,又踏前了一步,问她:“他才十七岁,你怎么下得了手?”
女人手里握着刀步步逼近,宋娇阳心惊胆战,尖声吼道:“我说了不是我!宋子衿,你别宋城出了什么意外受伤了就把罪名全扣我头上,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子衿突然顿住脚步。
两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宋城是出意外受伤的?”
宋娇阳呼吸徒然一沉,对上她阴郁的眸子,瞳眸剧缩,刹那间,面如死灰。
见状,杨文兰连忙换了副嘴脸,“小衿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三下。”
子衿眉目沉静的可怕,直直的盯着宋娇阳:“医生说铁棍敲在宋城后脑的那三下,每一下都是致命伤。”
如遭雷劈,宋娇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脸震惊,显然事先也毫不知情。
听到“致命”两个字,杨文兰浑身一震,没想到这次事态居然这么严重。
想了想,她慢慢的走向子衿,小心翼翼的劝她:“小衿啊,你现在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宋城受伤的事情是骄阳指使的,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说不定是搞错了呢?”
“谈什么?”子衿猝然举起水果刀,目光凛冽,气息不稳:“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的人是宋城,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当然不会在意!”
锐利的刀尖对准她,杨文兰吓得连忙后退,一个不小心,直接跌在了地上。
“妈!”
宋娇阳扶起杨文兰,眼底淌着恨意,愤怒的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想干什么?
子衿居然笑了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冰冷无情:“很简单,一报还一报,宋城怎么伤的,我替他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这是要致她于死地。
心底咯噔一跳,宋娇阳感觉自己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如惊弓之鸟,眼神慌张,“你别乱来,你如果敢伤我,我一定让你坐牢。”
“坐牢?”
子衿怒极反笑,反复玩味的咀嚼这两个字,眼神渐渐变的黯然,她在宋娇阳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上前猛地拽住她的衣领,冰冷的刀子抵在她的颈部大动脉,当即将她吓的魂飞魄散。
“不要!别冲动!”杨文兰尖叫了一声,在一旁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眼泪哗哗流却不敢轻举妄动。
窗外暴雨还在下,客厅内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沉寂。
子衿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人,声音缥缈,很轻,很轻的说:“如果不是还有牵挂,别说坐牢,弄死你我都不怕。”
宋娇阳浑身一颤,脸色唰的一下白如纸。
因为她知道,她真的会这么做。
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杨文兰满目惊恐,她哆哆嗦嗦的哭叫着:“你放了骄阳,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还是什么,我会给宋城请最好的医生,只要你放下刀,什么都好说!”
子衿恍若未闻,静静的看着宋娇阳,脸色苍白,轻声问:“宋家给了你,我爸给了你,沈睿程也给了你,你把我的家庭弄得支离破碎我也没想过报复你们,可是我这辈子就这么几个重要的人,为什么你们还要每天费尽心机把我们斩草除根?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发发善心放过我们?我宋子衿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来伤害我身边的人?”
手力加重,刀子在宋娇阳白皙的脖子划出了一条血痕。
脖子一痛,宋娇阳的眼泪跟着就哗哗落下来,双唇不停的哆嗦,又是恨又是畏惧的看着子衿。
恍惚间,子衿好像看到了无助的宋城。
巷子里,他一个人,被一群人围着,想要反抗,却只能一棍又一棍的挨打。
她甚至能看到他浑身是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模样。
“住手!”
彼时,一道惊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后她听见杨文兰哭着喊了一声:“元山,快救救骄阳。”
风尘仆仆赶来的宋元山满身雨水,他瞪了眼杨文兰,然后快步走到子衿面前,语调尽量放低放缓:“小衿,小城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先把刀放下,如果这事真是骄阳做的,我一定亲手把她送进牢里,绝不姑息!”
信誓旦旦的保证,宋娇阳一颗心急速下沉。
子衿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元山,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利落的吐出四个字:“你没资格。”
没资格,是没资格替宋城讨回公道吗?
宋元山表情一僵,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好,我没资格。但是小衿,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你母亲和小城想一想,你今天如果真的伤害了骄阳,人证物证都在,牢是坐定的,你坐牢了,他们怎么办,你母亲身体不好谁来照顾她,小城醒过来看不到你怎么办?”
字字句句都戳着子衿的心窝。
看到她有了一丝动容,宋元山继续循循善诱:“你把刀放下,我一定会替你调查清楚的,小城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可能坐着不管的。”
子衿冷漠的看了眼惊吓过度的宋娇阳,握紧刀柄,脑海突然闪过席琛离开病房前对她的叮嘱,抿唇。
良久,五指一松,刀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劫后余生,宋娇阳瘫软在地上,浑身还在发抖。
也是几乎同时,杨文兰几步冲上前,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子衿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猝不及防,子衿一个不稳,倒退了两步,脸上一片火辣辣,浓浓的腥味在嘴里蔓延。
宋元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子衿挨了一巴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心里不好受,可是眼前形势复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这个疯子!赶紧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真是晦气!”
杨文兰骂骂咧咧完了,第一反应就是去安慰自家受惊的宝贝女儿。
宋元山走到子衿的跟前,疲倦的说:“小衿,你先回去,小城的事有眉目了,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原来他到现在还不愿相信宋娇阳就是伤害宋城的人。
也是,他一向只顾家族名声,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怕是对宋家影响很大吧?
可惜了,她偏不想顺他的意,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坠入地狱,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子衿抬眸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眼瞳似有流星陨落的痕迹。
她默不作声的,走向大门,背影决绝。
已经出了大门,身后才传来模糊的声音。
“等等小衿,我让佣人给你带把伞!”
“带什么伞,她这种人就是淋死了也没人伤心!”
“你给我适可而止!”
“她差点杀了我女儿,你让我怎么适可而止!我告诉你,今天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要告她!”
……
外面还在下着暴雨,树叶摇曳,冷风吹的呜呜作响,刮过脸庞阵阵的疼,
雨水打在脸上,渐渐模糊了视线,从头到脚,都是止不住的寒意冰冷。
从始至终,子衿的眉目没有丝毫波澜,她如同行尸走肉,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走出宋家大门。
直到,看到那辆停在门口的黑色保时捷。
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子衿慢慢停下脚步,微微仰着脸,雨水肆意的打在脸上,目光穿过风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
过去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那么期盼一个人的出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只要有他在,冰冷就不复存在。
好像只要有他在,困难都不是问题。
好像,好像只要有他在……
她就不那么孤独……
席琛笔直的站在车门前,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却迟迟没有打开。
隔着十步之遥,他静静的看着她,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他的眉目,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滑落。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过了一会儿,男人打开伞,薄唇抿紧,一步又一步,稳如泰山,朝她走来。
在他迈出的第一步,子衿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窝泛起了阵阵酸涩。
他很快在她面前站定,眸子最先落在她肿起来的右脸,手微微一动,伞倾向了她,雨水打在肩头,他却浑然未觉。
子衿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有些仓促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沾着雨水,半响,她轻声说:“对不起,没听你的话,乱跑出来了。”
头顶静静的,没有声音。
隔了七八秒,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右脸,然后顺势将她的脸抬起来,子衿不得不与他对视。
席琛将她散在脸颊两旁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温柔的绕到耳后,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肿起来的位置。
良久,男人喑哑淡凉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撞进了她的耳朵,他说:“宋子衿,你要惜命。”
他还说:“你已为人妻,懂吗?”
子衿胸腔一震,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席琛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半开玩笑:“你看,我不在一会儿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搁。下次长点记性,谁再欺负你就变本加厉的还回去,老子罩着你,他们算个屁。”
子衿鼻子一酸,有滚烫的液体,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顺着她的眼眶砸下来。
“哭什么,还委屈了。”男人无奈的语气里夹着一丝溺,他耐心的替她擦掉泪水,然后奖赏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哭了,外面风大,我带你回家。”
话落,席琛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子衿避开了。
他微微挑眉,还没说话,眼前的女人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一个措手不及,伞掉在了地上,席琛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了怀里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呜咽,好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全数爆发了出来。
席琛眼瞳一暗。
他慢慢伸出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如深渊一样的黑眸笔直的落在女人身后的那栋房子,薄唇滑过她的发丝,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轻言:“别怕,属于你的,伤害你的,抛弃你的,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在我身边,你只要好好的。
坏人,我来做。
……
……
子衿是被雷声惊醒的。
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记忆停滞在她昏倒在席琛怀里的一幕,脸上凉凉的,应该是药膏。
隔了好一会儿,眼睛有点疼,她才坐起身。
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室内昏暗寂静,不过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席琛的主卧。
扫了一眼头的闹钟,凌晨3:35分。
她摸了摸干涩的喉咙,掀开被子,打算下去找水喝。
可是被子刚一掀开,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灰色居家服后,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而且,这尺码,一看就是男士的,这是,席琛的衣服?
大脑当机了好几十秒,子衿慢慢消化完,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说不定不是席琛给她换的呢,这间公寓这么大,应该有请保洁阿姨或佣人之类的,也可能是她们帮忙换的。
默默安慰自己,然后翻身下。
边放着一双崭新的浅蓝色棉拖,子衿微微一愣,套上,刚刚好合脚。
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女士的棉拖,是为了她专门买的吗?
子衿没有多想,也怕自己自作多情。
拧开卧室门,楼下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留有一盏壁灯。
楼梯在走廊尽头,她扶着墙壁一路走过去,在看到亮着灯的书房时,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
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吗?
有些好奇,她慢慢走向书房,门是虚掩的,她的手刚落在门把上,就听见了席琛的声音。
“把消息放出去,然后将之前收集到的证据全部匿名送到警局。”
证据……什么证据?
子衿猛的意识到什么,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一下子拉开,她下意识收回手,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
席琛漫不经心的倚靠在门边,墨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嗯,先这样,挂了。”
掐断电话,他双手环抱,勾唇:“醒了?”
“嗯,被渴醒了。”子衿有点窘。
男人忍俊不禁,拍了拍她已经消肿不少的右脸,走在前面,“走吧,下楼喝碗姜汤,驱寒。”
他最近似乎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子衿耳根一烧,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下楼梯的时候,她舔了舔唇瓣,突兀的问了一句:“你家有请佣人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头也没回,淡淡的阐述:“我不喜欢陌生人在我家晃来晃去。”
“……”
也就是说,她的衣服,真的是他亲手换上去的。
“那你有看到我衣服里放着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男人平静的问
“……一只录音笔”。
那里面,记录了宋娇阳的罪证,以及,宋元山的一些秘密……
前面的男人突然回过头,子衿一顿,立马站定。
席琛淡淡的岔开话题:“去客厅等着,我去把姜汤热一热。”
子衿蹙眉,“那只……”
“什么都不要想,喝完姜汤就去睡觉。”
男人的态度很冷硬,也就是说,他一定听过录音笔里的内容。
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他的,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小城他……”
“别担心,我找了看护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如果醒来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醒来的几率,有多高?”
女人的声线带着颤音,席琛抿唇,坚定的吐出四个字:“会醒来的。”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子衿心弦一颤,眸子染上了水汽,她扯开唇角,十分真诚:“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在我遭遇风雨的时候,及时出现。
“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子衿笑容一僵,突然想收回刚刚的话。
……
之前淋了不少的雨,喝完姜汤,子衿瘫在沙发,感觉整个人较比之前舒适了不少。
席琛坐在她的对面,单手撑着脑袋,借着柔和的灯光,静静地,凝视她,打量她。
最后得出两个字,瘦了。
子衿刚放下碗,就对上了他直勾勾的眼神,想着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手脚顿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而他仿佛没瞅见她的窘迫,还目不转睛的盯着。
脸上粘东西了?
子衿蹙眉,伸手摸了摸脸,刚好捕捉到对面的男人弯起唇角的一幕,不由的娇嗔瞪了他一眼,起身:“那个,谢谢你的姜汤,我先上去休息了,晚安。”
席琛看着女人气冲冲的背影,隐隐勾唇,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他叫住已经走上楼梯的她,轻叹了一声:“席太太,我要你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子衿顿住,心头突兀一跳。
冲动,是指她要跟宋娇阳同归于尽的事吗?
不是的,她还不至于那么傻,她只是想听到宋娇阳亲口承认。
她抓着扶手的五指紧了紧,没有回头,轻缓的说:“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其实事后她也反思过了,这次的举动实在太过幼稚和不理性,但是想想,换做任何人,在看到自己的亲人奄奄一息躺在病上,怎么可能还能冷静。
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她,在那一刻也是理智尚无,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法逼宋娇阳承认。
听到她的保证,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意,“乖,去睡觉吧。”
子衿嗯了一声,走到主卧门口才记得这是别人的房间,脸颊即刻浮起尴尬的红晕,连忙转身看向楼下的男人,“你睡哪?”
闻言,席琛微微一笑:“别担心,虽然没有请佣人,但是空还是有的。”
听得出他有意在调笑她,子衿恼羞成怒,也没跟他客气,大大咧咧进了主卧后反手就锁上了门。
楼下,男人听见落锁的声音,兀自闷笑了两声。
……
……
翌日清晨,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子衿已经洗漱完毕。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在阳台,然后走回头柜捞起手机,坐在椅子上,按下开机键。
关机,刚开机手机就跟抽了风一样不停的震。
有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数了数,顾子默居然给她打了二十多通电话,而且最后一通的时间居然是在凌晨五点。
正讶异,陶晓的电话适时响起。
滑开,接听。
手机还没贴近耳边,陶晓痛心疾首的声音就从那边响起:“宋子衿你混蛋,宋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子衿被吼的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静了一下,十分怀疑:“你该不是还没看到新闻吧?”
新闻?
一头雾水,还没问,就又听陶晓轻飘飘的说:“宋家出事了。我一猜就猜到是因为宋城出事了。”
子衿蓦地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马上起身往楼下跑。
客厅,席琛站在沙发前,手里拿着遥控,宽大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今天的头条新闻。
子衿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口,目光越过席琛,停在电视上。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昨天凌晨,警方收到多封匿名信件和证物,经证实,宋氏千金宋娇阳涉嫌参与一起谋杀事件罪名成立,已被拘留,另外,宋氏集团老板宋元山疑被检举偷税,也被相关部门带走。之间,宋家遭受多次重创,许多合伙人纷纷撤资,宋氏可能面临破产的危机……”
还没看完,电视已经被关掉。
席琛将遥控丢在桌子上,转身看到站在楼梯口的人,并不意外,眉目很平静:“饿了吧,我去给你煮早餐。”
子衿静静的望着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在书房外听到的话,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好。”
“坐一会儿,很快就好了。”他说完,就走进了厨房。
子衿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她还没开始行动,怎么会……
……
吃过早饭,去医院的路上,子衿接到了杨文兰的电话。
她怀疑是她报的案,在电话里用了很多恶毒的话不停咒骂她,还扬言绝不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挂了电话,子衿沉默了很久。
席琛在开车,注意到她的异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
车子停在医院大门。
子衿下车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席琛,相视无言,最后,她只是淡淡一笑。
病房外,顾子默正在打电话跟秘书说把今天的行程全部延迟,转身就看到了消失一整晚的子衿。
他愣了几秒,当即掐断电话朝她奔去。
刚站稳就骂:“你个死女人,玩什么不好玩失踪,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子衿看到他乌黑的眼圈,微微一顿,“你在医院守了一整夜?”
顾子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废话。”
想起这两天顾子默帮她的种种,子衿心生感动,声音也没往日那般冷漠:“顾总,谢谢你。”
许是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顾子默整个人僵了一下,半响,才别扭的斥道:“你、你好好说话,突然这么温柔,我慎的慌。”
子衿笑了笑,绕过他往病房走。
顾子默跟在身后,锲而不舍的追问:“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问了几遍,都没人应他。
拉开病房门,放眼望去,上的男孩依旧保持着昨天的样子,没有一点醒来的痕迹。
子衿迟迟不敢踏进去,心脏一抽一抽的,像在被万千只蚂蚁啃咬,疼痛,深入骨髓。
顾子默站在她的身后,看到她隐隐颤抖的身躯,犹豫几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鼓励她。
进去的时候,子衿的步子放的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人。
她绕到头,小心翼翼的握住男孩扎满针管的手。
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
“小城,姐姐来了。”
“对了,前两天我去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水果摊的老板又坑了我的钱,我没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要去找他算账。”
“还有妈,你说她如果那么久见不着你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告诉她真相?”
“啊,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肯定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多丑,头发被剃光了,鼻青脸肿,手上还全是疤,以后肯定泡不到妞了。”
“你活该,我都告诉过你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别逞强,别耍帅,打不过就跑,你说你平时不是跑的很快吗,怎么这次给人打成这样了……还挨了那么多棍……肯定很疼……”
说到后面,子衿已经泪流不止,哽咽的说不下了。
顾子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眸子有些氤氲,心口不知为何,很闷,闷得快要透不过气了。
他悄悄退出去,关上房门,独自守在外面。
……
办公室。
时砚坐在沙发,百无聊赖的盯着靠在窗边抽烟的男人,好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收购。”
“你傻了吧,收购一个空壳有屁用,浪费钱又浪费精力!”
席琛浅吸了一口烟,缓慢的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令脸孔变的有些朦胧不清,“留给小舅子做出院礼物。”
时砚一顿,反应过来“小舅子“指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实在琢磨不透,纳闷了:“你席大少爷要想打压一个小小的宋氏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干嘛那么大费周章,又是查偷税又是让警方介入?”
席琛捻灭烟,半眯眸:“做的太明显,容易给她招来横祸。”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至于“横祸”,时砚挑眉,嘴角的笑容有些肆意:“我还想着这一阵子怎么风平浪静的,原来是在潜水观望,好一个老奸巨猾。”
席琛嗤笑:“之前已经输的一败涂地,这次再不缜密点,怎么对得起他这五年来的忍气吞声。”
时砚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你说你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养头白眼狼在身边,还不是亲生的。”
“我也挺想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
“嘿,你说会不会是你爷爷年轻时在外欠的**债?”
席琛斜了他一眼,“五年前不是已经做过dna了吗,你脑子是粘上去装饰的吗?”
“对哦。”隔了两秒,时砚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怔愕:“你刚刚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吗?”
“怎样?”某人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时砚嘴角抽搐:“……没,你开心就好。”
……
子衿一直待在病房陪着宋城。
顾子默和两名民警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一位民警走到她的面前,态度良好:“你好宋小姐,我们是东城派出所的民警,关于你弟弟宋城被人偷袭受伤一事,还需要你配合我们去趟警局录口供。”
子衿一顿,点头:“没问题。”
顾子默拉住她,“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医院帮我看着小城,我很快就回来。”
毕竟那个帮凶还没找到,还会不会有意外,谁都不得而知。
顾子默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再跟上去。
出走廊的时候,子衿与迎面走来的席琛碰了个正着,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外国医生,他就停在一米外的位置淡淡的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个男人,然后独自朝她走来。
走到她面前,席琛第一句话便是问她:“自己一个人去警局,怕吗?”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问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子衿居然被逗笑了:“我说怕,难道你还跟着去?”
席琛看着她的笑颜,反问:“有何不可?”
子衿无奈:“席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过多几年我就奔三了。”
“然后呢?”
“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被别人听见了,会取笑我的。”
闻言,席琛扫了一眼她身后,那两个民警便默契的移开了眼,假装没听见。
他笑:“我自己的太太,还要看别人的眼光?”
“……“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一下就过去派出所接你回来。”
子衿怕麻烦到他,想也没想,直接摇头,“不用了,我自己……”
席琛不喜她客气疏离的态度,淡凉的打断她,“听话,席太太。”
“席太太”三个字令子衿平静的内心激起了浪花,她看着他如潭水的眸子,习惯性的舔了舔唇,最后还是妥协了。
……
icu病房。
子衿刚离开没多久,席琛就带着几个外国医生进来了。
顾子默双手环抱,静静的靠在墙上看着他们围在边给宋城检查身体,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嘴里的医学术语。
检查和讨论持续了约莫三十分钟才结束。
送走几个特地从国外请来的医生,席琛又折身返回病房。
看到他回来,顾子默并不感到意外,“席先生对宋小姐的弟弟还真不是一般的关心。”
席琛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和顾总相比,也是半斤八两。”
顾子默啧了一声,不想继续跟他打哑谜,干脆摊开来说:“能冒昧问一句,席先生和本市商业巨头席氏集团的老总裁席衡延是什么关系吗?”
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席琛不慌不忙的应道:“顾总一直聪慧过人,想必应该早就猜到了。”
“果然是你。”顾子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胸口怒意旺盛,“什么救命恩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出现在她身边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席琛玩味的咀嚼这三个字,莞尔:“我在顾总的眼里,就是这样心怀不轨的人?”
顾子默冷笑,话里讥讽的意味满满:“席先生又何必谦虚,虽说知道你的名字见过你真面目的人不多,可是只要说起心狠手辣,谁又能及得上你,连自己的兄弟亲人都要赶尽杀绝?”
没有恼怒,席琛慢不着调的笑问:“所以说了这么多,是想警告我什么?”
“离她远点。”一字一顿,声音带着一股狠劲。
病房陷入了沉寂,空气中散发阵阵压抑感。
片刻,他才散漫道:“恐怕不行。”
“你什么意思?”顾子默的眼底染起了薄怒,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隐隐若现。
席琛看着他的眼睛,薄唇轻言:“顾总有所不知,小衿现在,是我席琛的合法妻子。
“合法妻子”四个字就好像一颗定时,轰的一声在他的脑袋里炸响。
顾子默全身蓦地一怔,脸色灰白,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隔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吐出两个字:“骗人。”
欲要开口,一束白光从席琛眼前晃过,他眯起危险的眸子,越过顾子默,停在对面的窗户,正好捕捉到了一抹躲闪的黑色身影。
收回视线,他面不改色的说:“以顾总的能力,想要调查一人是否已婚,简直易如反掌不是么?”
顾子默咬牙切齿:“你这混蛋……”
“抱歉顾总,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席琛笑的风度翩翩,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回头:“顾总,医院臭老鼠多,你可得小心点了。”
席琛走了,顾子默才发泄般的一拳砸在墙上,咒骂:“什么臭老鼠,我看你才是臭老……”
等等,医院哪来的臭老鼠……
……
刚出医院,席琛就接到了时砚的电话。
他在那头得意的说:“跟你说个劲爆的消息,席袁成在唐氏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席琛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常貌,“别管他们,先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保护宋城。”
时砚讶然:“宋城?帮凶不是跑路了吗,怎么还有人想要害他?”
坐上车,扯过安全带,席琛平静的阐述:“宋城应该,见过凶手的真面目。”
时砚微微一怔,“什么意思,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个?”
“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席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以宋娇阳的头脑根本不可能策划这整件事情。”
“也就是说她是反被利用了?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席琛面色清浅,不语。
一箭双雕。
时砚挑眉,笑了,这才是席琛,只要是潜在的隐患,就绝对不会有让她们生根发芽的机会。
“宋城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几个身手了得的人守着他。”
准备挂断电话前,时砚又突然叫住了他,在那边故弄玄虚:“对了,你猜猜宋娇阳请的律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