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强烈的光,刺眼的光,席城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聚焦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睁开了眼睛,却一下子被突然出现的光线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如同自己已经在黑暗之中沉沦了太久,乍见光明,反而觉得很不适应了。
而他的大脑,似乎也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剩下了一种麻木和迷茫,就像是一个已经沉睡了太长时间的人再度醒来,无论是思维还是感知力,都麻木迟钝了很多。一些记忆慢慢浮现到了席城脑海之中,只是这些记忆,就像是刚刚从堆满灰尘的某个不起眼的杂沓中刚刚被翻出来似得,虽然被擦拭过,但是那种腐朽陈旧的感觉,却依旧是那么的明显。
似乎是睡懵了一样,席城就在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慢慢读取了自己的记忆,记起了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刹那间,席城也有一种疑问,仅仅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会觉得一切都变得这么生疏?这,不应该啊。
“咚咚咚”一声急促的上楼声传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一个人走向了席城,紧接着席城感觉自己被一阵摇晃,随着剧烈的摇晃,他的感官系统也终于恢复正常,看见一个穿着长衫格子衣服戴着一顶黑边角帽子的年轻男子正抓着自己的双臂猛烈摇晃,似乎是想要将昏昏沉沉的自己摇清醒过来,动作显得很是粗鲁急躁。
席城的眸子下意识地盯住这个年轻男子,这个男子似乎被席城眼神之中的气势所震慑住了。不由地松开了手并且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几步,不过他还是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特派员,鬼子发现这里了,宪兵队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必须从这里转移,快收拾东西跟我转移吧。”
席城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这时的他才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先前应该是躺在一张木床上,周围的布置也显得有些古朴。像是民国时期的流行样式。但是,自己怎么会来这里的?不对,似乎自己就应该是来这里的……自己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
席城感觉自己刚刚恢复一点清明的脑子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就像是自己的记忆和自己的一种直觉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一样,自己开始质疑自己脑子中的记忆,仿佛在自己的躯壳内。还存在着另一个记忆。
那个年轻男子见席城还处于懵懂状态,只以为席城是忽然听见鬼子来的消息被吓懵了,只得再去上前抓起席城的手,准备拉起席城一起走。
不知为什么,席城对眼前的这个人,有着一种本能地反感。但是自己的记忆却告诉自己,他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只是,自己这股反感从何而来?今天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神经叨叨的。
似乎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因为席城本就是孤身一人进入这个敌占区的,一些机密文件和资料并未随身携带。当然,一些重要的讯息已经装在席城的脑海中了。
席城被这个年轻男子拉着走出了房屋,并且就这样拉扯着下了楼梯。席城有点本能地想要去反抗,因为他不喜欢被别人“牵着”走,也很反感有人拉扯自己去做什么事情,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就没有对方大,是啊,自己是个文职人员,怎么可能有这种军人的力气大呢,但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力气很大似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就这样,两人从后门走了出来,急匆匆地穿过下一个巷口,又接连拐了好几个弯,一路上,席城并没有发现有日本人的宪兵队向自己之前所住的地方去,心里不由地渐起疑窦,明明没有日本人啊,那他还要拉自己走什么,席城不由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现在有种预感,若是自己再走下去,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似乎是感知到席城放慢了脚步,年轻男子转头招呼道:“特派员,前面的宅子是我们的分处,那里没有暴露,咱们进去后就算是安全了,快点走吧。”
见对方都这么少说了,出于记忆中对对方的信任,席城还是迈开了步伐跟了上去,直到对方打开了门,走了进去,席城的脚步在门外徘徊了数秒,最终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嘭!”大门忽然被狠狠闭合,七八名手早就埋伏在这里的日本宪兵迅速围了上来,一排枪口直接瞄准了席城。
席城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他知道,自己是被叛徒出卖了,而且他看见为首的一名日本宪兵手上,拿着一张属于他的照片,照片上的席城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央军军服,但是照片中的自己,却又是这么的陌生,虽然席城知道,这确实是自己,但,依旧觉得陌生。
……
日本人先是想法子想策反席城,这也是他们会花费心思去将席城秘密抓捕的原因,若是大张旗鼓地抓,将消息走漏出去,那么席城就算是肯“弃暗投明”,怕国民党那边也不会再吸纳他这个曾经被日军抓捕过的人员再进入情报体系之内了,这样一来的话,日本人从席城身上所能获得的消息和价值将会缩水很多。
只是,席城拒绝了,这种事情,无法强迫,一旦拒绝,就是绝无再谈的必要了,双方都是情报人员,所以都明白这一点,倒是能够省去不少扯皮的功夫。
既然无法再挖席城身上的潜在价值,那么就只能将席城的现有价值给榨干出来了。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放幻灯片似得一幕幕翻过,收押……监狱……训话……严刑拷打……严刑拷打……问话……严刑拷打……问话……严刑拷打……问话……无时无刻地折磨……肉体上的鞭挞……精神上的摧残……
席城几乎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在这样残酷的刑罚之下,他早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没说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坚守了什么,又没坚守什么,正常人,其实都无法撑过这样的一种刑罚。
并不是每个烈士都像是红色电影中那般真的能够做到视死如归,在敌人的酷刑之下依旧怒瞪双目,说出一声铿锵有力的爱国话语渲染出自己的悲壮氛围。
其实,大部分人,即使心中信仰在坚定,但是面对这种残酷的刑罚时,也很难保持心神不被崩溃。一旦精神崩溃了,那么有些事情便有些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毕竟,再拥有坚定的信仰的人,他也还是人,不是神,既然他是人,就肯定会有作为人的一种承受底线,底线一旦被突破,也终将陷入崩溃状态。
不过,看日本人对自己的一次比一次更深的愤怒,对自己施展一次比一次更痛苦的刑罚,席城忽然觉得有些兴奋,因为他明白,即使酷刑和折磨已经彻底击垮了他的精神,但是一些真正的秘密,即使是自己处于崩溃状态下,也没有对日本人说出去。
……
这一天,一名身穿白色皮衣的日军军官走到了几乎快成死人的席城面前,他用皮鞋,狠狠地踢中了席城的小腹,席城本能般的由于重击造成的痛苦而将自己的身子弓了起来,并且嘴也张开,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呼。
“就是这个人,能够在刑罚面前承受下来,并且还保持着清醒的本能意识?好,这个人,我‘关东军防疫班’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