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连连,有人道:“涉末城主来了,再与狮心王打上一架!”登时惹来一片起哄,全不管盘蜒早已认输退场。
东采英杀红了眼,不由自主,身躯飞速移动,手掌火红,宛如烙铁,从天盖下,盘蜒单手一托、一折、一缓、一弹,悄然间将东采英逼退,随后身子如被线拴住,向后飞去,瞬时已跑的无影无踪。
东采英微微一愣,盘膝坐地,似在等待下一个敌手,那火色鬃毛炎炎烈烈,随风起伏。
群雄大失所望,一人喊道:“这城主接二连三的逃脱,全无英雄气概。”
济节抢上前去,将那人举起,喝道:“咱们城主乃世外高人,岂会争名逐利?你小子不是头一回说我城主坏话,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北地武人自古暴躁放肆,因琐碎言语当众杀人,乃是司空见惯之事。旁人见济节气势汹汹,无人敢管,那人不过是郭玄奥指使的无名小卒,不敢逞强,喊道:“小人知错,小人再不敢了!”
济节道:“你反反复复,搬弄是非,到底是何人教唆?”
那人道:“实在无人教唆,是我....嘴上闲不住.....”
济节张开大嘴,咬上那人脑袋,那人惊惧已极,喊道:“是....是郭剑圣他叫我污蔑涉末城主,他给我十枚玉钱...”话说一半,忽然咽气。
济节转过身,只见郭玄奥站在不远处,神色冷峻,任山风吹拂,衣袖皆凝固不动。众人陡然见他现身,无不大惊,发出一片惊咋之声,心底都冒出一个念头:“郭剑圣原来一直在此?”
济节道:“郭剑圣,你认得此人么?为何要杀他灭口?”
郭玄奥笑道:“他是奸人派来,挑拨你我两家情谊之人,我如何能容他?”
济节也冷笑道:“郭剑圣乃泰山北斗,从来一言九鼎,如今为何做事不认?咱们城主可从未得罪过郭剑圣,你玩这等阴阳把戏,算哪门子宗师?”
郭玄奥双目如电,直视济节,道:“你这蜥蜴小妖,也敢这般对我说话?很好,很好,你使什么兵刃?”
济节虽知自己多半不是郭玄奥对手,但他胆子极大,全无惧色,正想接话,忽然间,盘蜒又带着楚小陵飞了回来,挡在两人之间,说道:“郭剑圣,何必动怒?你既然说是旁人诡计,咱们也不必明知故犯,堕入计中。”
郭玄奥更不多话,返身便走,忽听那遗俗仙人喊道:“郭剑圣,难得您老人家至此,为何不小试身手,让大伙儿开开眼界?如你不出手,狮心之王,便是咱们这群妖盟主了。”
郭玄奥淡漠说道:“你们要奉他为盟主,老夫又岂会在意?”
遗俗仙人道:“剑圣此言差矣,先前上山之前,小人有言在先,凡在场之人,对今日盟主若有异议,须得在擂台上见真章。剑圣大人若不满这盟主人选,应当以剑代言,否则便是认此人为首。”
郭玄奥有些不耐烦,道:“老夫就算赢了他,也不贪图盟主之位,何必多此一举?”
遗俗仙人笑道:“剑圣大人原先一直藏身人群,此刻又避而不战,这恐怕...嘿嘿...”说着只是摇头,笑而不语。围观众人听这老妖胆大包天,胆敢对郭玄奥不敬,可说的话却着实在理,忍不住窃窃私语、纷纷非议。
盘蜒大感不对劲:这遗俗老仙哪里来的这般胆子?为何逮着这郭玄奥不放?
他望向那多嘴多舌的死者尸首,沉吟许久,忽然猜测:“这多舌之人,莫非是遗俗老仙安插的?他是想故意激怒郭玄奥,令他现身,逼他与东采英动武?”
他想到这点,又去看泰远栖,泰远栖恰好也朝他看来,嘴角上扬,目光挪转到一旁。盘蜒全无真凭实据,却觉得这泰远栖与遗俗仙人间似有重大图谋一般。
盘蜒又想:“这多舌死者说我坏话,被济节逼供,他们没准也想令我与郭玄奥斗上一斗,但见图谋不成,再撺掇郭玄奥出场争夺盟主,他们设想周全,处处变数,皆有应对。他们到底想要怎样?难道想将郭玄奥杀死?东采英虽然神勇,但毕竟连番鏖战,十有八九敌不过郭玄奥的神剑。”
他隐约瞧见了个极大的阴谋,但这阴谋似乎与他无关,盘蜒暂且暗暗提防,小心留神。
郭玄奥望望东采英,见他形貌凶狠,确实棘手,叹道:“那就试试剑吧。”凌空踩了几步,已至东采英跟前。群雄兴奋已极,齐声喊道:“好!好!好!”
东采英这“血狮境界”极难消退,非得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方能恢复神智,且此时他极为好斗,能瞧出敌手强弱来,若有强敌现身,他当即便爆发出凶残本性,穷追猛打,直至力竭不可。
顷刻间,东采英大喊一声,吼声震荡,天地失色。郭玄奥微一运功,已遁入沧海桑田的妙境,真气漆黑,好似黑火,比之廊骏先前凝力许久才生效,委实相距天差地远。
东采英四足踩地,一个飞扑,郭玄奥毫不躲闪,当即四剑斩出,东采英似撞上牢不可摧的墙壁,身子一晃,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陡然间,他连番出爪,呼呼声中,真气排山倒海而至。
郭玄奥长剑往天上一掀,黑炎化作铜墙铁壁,将那气劲挡住。东采英大喊大叫,复又不断出爪,那爪力锋锐无匹,被黑炎挡飞之后,将山石大块大块削落,像是拿杀牛刀切小块豆腐一般。众人虽隔得远,但那爪力转转绕绕,弹来弹去,竟飞了过来,不少人当场被斩成肉泥。
众人吓破了胆,推推搡搡,屁滚尿流的往后逃开,唯独盘蜒、廊释天、泰远栖等人并无惧意。
郭玄奥手一拍,那火焰墙壁中飞出数道黑色剑光,与东采英指力互攻,一时不相上下。东采英难以取胜,脾气暴躁,忽然绕着山顶狂奔起来,眨眼间绕开那黑墙,一掌在空中划过弧线,挠向郭玄奥。
郭玄奥哼了一声,反手还刺,手在半空中,已凝成一柄六尺黑火长剑。铛地一声,长剑铁爪,空中交锋,霎时火星四溅,声如雷暴一般。
两人僵持,互相角力,盘蜒见东采英脸上现出青气,而郭玄奥体内则有红光闪动,那青气是“五内俱焚”的剑意,红光则是炼化挪移的烙印。青气红光,谁先抵达心脏处,那人便立时吐血而亡。
盘蜒心想:“郭玄奥的功夫,乃是杀生尸海剑的旁支,但潜力之强,不逊于根源。若有三、四个郭玄奥一齐上阵,就足以与真仙周旋了。东采英尽管突破界限,与荼邪武学融合为一,但初学乍练,终将败在郭玄奥手上。”
只听东采英仰天怒吼,浑身毛发变作黑色,气焰更有如海啸巨浪一般,这狮心炼化越临近终结,便也是恐怖无比,他已非一味凶残好斗的“血狮子”,而是幽暗莫测的“黑狮子”。
在群雄惊恐注视之下,黑狮子张开长臂,将郭玄奥长剑挡在外头,又一下子将郭玄奥抱住,浑身上下,毛发变作尖锐黑刺,扎入郭玄奥身上黑火中。郭若担忧父亲,竟吓得大哭起来。
廊释天笑道:“怕什么,这黑毛畜生遁入幽冥,正应了义兄剑破幽冥的称号。”
话刚出口,黑狮子又低吼一声,将郭玄奥死命扔了出去,郭玄奥一个跟头,在石壁上一个借力,在地上站稳,双臂染血,但依旧昂首而立。
黑狮子喉咙呜呜作响,对郭玄奥甚是畏惧,弹指间,他毛发上黑色退去,又变作人形模样,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众人见分出胜负,又惊又喜,如释重负,却又无人明白发生什么。郭若喜道:“陛下,爹爹...怎么赢的?”
廊释天笑道:“这狮心王疯疯癫癫,神智全无,而义兄剑上剑意汹涌,摧破心邪,立时便破了他那伎俩。”
郭若似乎明白了些,可又道:“那为何爹爹一上来要让这莽汉?早不破他心念?”
廊释天道:“义兄武学何等深奥?他一路与这狮心王相持,就是要等待它怒到极处,疯到极处,邪到极处,这剑意便可一击奏效,否则若伤他不重,难免又生出事端来。嗯,这狮心王百战不屈,确已不逊于当年的万鬼征虎,义兄此战,赢得着实不易。”
郭玄奥虽妙悟剑道,真气充沛,可并非万鬼之躯,至此已着实衰弱。他深知东采英是劲敌,已有除去之心,稍稍运功,仓促恢复三成,快步朝东采英走去。
就在此刻,对面跃来一鹿面女子,正是东采英麾下将领,她将东采英扶起,喊道:“我家将军输了!”又极快的跳了回去。此人轻身功夫可谓一绝,连郭玄奥都不及阻止。
郭玄奥身形顿了顿,环顾对岸,遗俗老仙道:“还有哪位高人,想要争这盟主之位?”
群雄虽瞧出郭玄奥伤重,但此人威名太大,武功太强,实不可估测,而在场高手皆已落败,再无人敢撩其虎须。
遗俗老仙等了一炷香功夫,说道:“恭喜郭剑圣荣获盟主之位,我等皆愿追随盟主,与黑蛇教抗争到底。”
群雄尚来不及道贺,郭玄奥一道黑焰斩出,遗俗老仙惨叫一声,一条胳膊登时化作灰烬。泰远栖立时抢上,短刀一砍,将遗俗老仙整条手臂斩断,以防那剑气攻心。
郭玄奥沉声道:“我已说过,这盟主之位,我毫不在乎。你这小妖对我无礼,眼下不过稍稍教训,再有下次,性命不保。”说罢一闪身,从空中掠过,隐没于云,只留下山上群雄相顾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