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百姓战战兢兢,失魂落魄,仍到处救人掘尸,盘蜒心想:“那海芝是为追杀我而来么?若如此,我责无旁贷。”无暇细思,帮忙挖掘,转悠一圈,倒也救出不少伤者。
众百姓悲惨之余,对他好生感激,连声道:“朝中猎人平素好生威风,可这巨怪来袭,人影都不见一个。到头来还需外乡人帮手。”
另一人道:“我倒瞧见雄柳王子与他老婆,他俩指挥船舰,炮轰一小船,真他妈的不像话。”
又一人点头道:“那小船上有一女孩儿,好生了得,连炮弹都被她斩碎。唉,只可惜她遇上了那海巨灵,也是不堪一击。”
众人齐声叹息,道:“这海巨灵大的如山一般,真是魔王下凡,听说以往吃鲸鱼为食,怎地突然来袭?只盼它再也不回来了。”
盘蜒急问道:“先前那女孩儿呢?诸位可曾见到她?”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答得上来,却听先前被盘蜒救起母亲的孩童道:“我瞧见啦,我瞧见啦,她被雄柳王子与他老婆士兵带走了。”
盘蜒大惊:“这雄柳如此好色,而那归星燕残忍恶毒,道儿落入他手中这许久,只怕受尽屈辱!”追问道:“他们往哪儿走了?”
孩童指向南面,道:“他们朝南港去了,只怕要坐船去王城。”
盘蜒道:“多谢,多谢。”
众人齐声笑道:“这位小兄弟,是咱们该谢你恩情。”
盘蜒心头温暖,鼓足精神,奔向南港,走到半路,突然气血暴乱,心魂不定,他心知自己运功逾限,实难以为继,可为追上道儿,却也顾不得休息,继续狂奔。
此时,屋顶几声呼啸,一张大网当头洒落,瞬息间,盘蜒见到网上缠有尖刀,好生歹毒残忍。他足尖一点,形影恍惚,那刀网落了个空,头上有人惊呼道:“他如何能躲开?”
盘蜒一跃上屋,只见前后左右约有十人,身穿暗金色铁甲,但材质甚是轻盈,各自手持弩弓、长剑,头盔罩面,头戴尖帽,身上徽记乃是六条海龙。
盘蜒勉力镇定,问道:“各位可是雄柳王妃派来的?”
为首一人大声道:“不错,咱们是御前封赏,夏天雷雨字号的海猎人,受王妃之命,猎杀你这妖魔。”
盘蜒心想:“这归星燕竟能料到我会追来?这群乌合之众,若在以往,如何放在我眼里?可眼下却不易对付。”
那猎人队长见盘蜒背着一少女,眼神坚定凶狠,道:“动手!”
两声弦响,两枚弩弓飞向盘蜒,手法极为精准,盘蜒朝前一步,一掌劈向那首领,那首领先一弩击来,旋即横剑在手,作势封住盘蜒去路,剑刃对准的乃是小默雪。
盘蜒心想:“他们为狩猎物,真是不择手段,竟都朝着小默雪招呼。”心下愤恨,手指捏住弩箭,一转一弹,嗖地一声,那弩箭刺入队长头盔,他惨叫一声,当即毙命。
其余猎人大声惊呼,不料这一手竟能刺穿这坚韧至极的甲胄。数人立即应对,抛出尖刀渔网,同时发弩射击,盘蜒迈步向前,步法奇大,快的有如魅影,眨眼间避开渔网弩弓,夺过一人长剑,虚晃一招,剑光一闪,喀喀又将两人斩得肠穿肚烂。
众敌人怒吼,猛然围攻,长剑环绕成圈,一招一式,简洁凶狠,臂力不小,兵器极为锋锐,与中原单打独斗的武艺颇为不同,原来这一众猎人平素集合捕猎,极少落单,故而讲究彼此援助,补足缺漏,而手持剑上有细小弯钩,刺入猎物后,便可令其深受重伤,故而出手极为轻巧,于方寸间显出奇效。
盘蜒一晃眼便瞧出门道,手中长剑加重,霎时剑影重重,朝每人刺出一剑,剑上气力雄厚,快捷无伦,众人同时哀嚎,被长剑刺穿咽喉,悉数倒地而死。
盘蜒冷笑道:“无能之辈,也来螳臂当车么?”抛下长剑,正要离去,可刚一迈步,一股剧痛从脚底钻入脑中,盘蜒“啊”地一声,从屋顶坠落,砰地一声,摔得头破血流。
小默雪抓紧盘蜒,眼神中有些许担忧,盘蜒道:“不要紧,不要紧。”话未说完,又一口血喷出。他心中急思:“刚刚打斗,虽轻易取胜,可却最终压垮了我,这身子....快支持不住了,可别强撑,否则毒火肆虐,留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他以破云之躯,运真仙之法,本就颇有忧患,在这世道再受制约,更是难上加难。平素遇上难关,若见好就收,不至绝境,总能极快自愈,可若是连破界限,伤及根本,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他平静下来,从那几个猎人身上搜出不少金币,找一旅店住下。其时这海港大乱,士兵忙得不可开交,街上死了御前猎人,竟也无暇搜查,而那客栈掌柜的也并不多问。
盘蜒睡了一天,吃饱肚子,气力渐复,来到南港,找人一问,果然不久前雄柳王子乘坐大船而去,多半是前往王城,那王城叫做贝壳。
盘蜒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那贝壳城,静下来一想:“我若以月船驶去,一则太过显眼,会引来海巨灵追杀。二则不认得路,只怕反而耽搁。三来不可再多耗气力,留富余替小默雪疗伤。如今唯有设法找一渡船。”
虽这般设想,可四处问询,尽皆碰壁,原来这海港市镇本就罹患海妖肆虐之苦,如今海巨灵这般一闹,一时间更无人胆敢出航。
盘蜒想:“不如以幻灵内力迷住一人,命他出海?可此举也耗内力,到此关头,一点一滴都不可滥用。”
正思索间,有一人认出他来,喊道:“老兄,可找到你了,你原来还未出航?”
盘蜒一奇,见此人正是先前北码头的百姓,自己曾救了他妻子。盘蜒诉苦道:“是啊,那海怪仍在,无船可用。”
那汉子替他叫苦,突然间大叫一声,喜道:“有了,有了,老兄可去找猎人,猎人能够出海。我听说他们正招募新手,先去王城,再前去缤珠城猎杀海妖。”
盘蜒问道:“猎人,什么猎人?”心想:“若是与那归星燕一伙的夏天雷雨字号,那可未必能登船。”
汉子笑道:“小兄弟,你这等壮牛般的力气,去找那海上瑶鲲字号的猎人,他们定争抢着要你。”
盘蜒放心下来,又生希望,问道:“不知老兄可否引荐?”
那汉子道:“你是我恩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门路,就是你的门路,我的老婆,便是你的老婆...”
盘蜒吃了一惊,忙道:“老兄,此节我可生受不起。”
那汉子涨红了脸,道:“说错,说错,我老婆是你救的,她有个兄长,在海上瑶鲲字号中当差,我去和姐夫一说,凭你本事,焉能不当场受聘?”
盘蜒大喜,忙让那汉子带路,来到一艘大船前头,只见船板旁站着一群魁梧汉子,皆身穿蓝袍,蓝袍之下,则是鱼鳞般的锁甲,众人身后背着标枪,腰间持大刀,眼神高傲,昂首矗立。
那汉子指着其中一人,道:“姐夫。”
那“姐夫”是个肥硕大汉,见了两人,神色忧虑,道:“我妹妹眼下如何?”
汉子将大汉拉至一旁,说了盘蜒相救之事,那大汉“哦”了一声,眼神有些不屑,问道:“此人这般瘦弱,像是书生,哪来气力?你小子可又是收人钱财,想让他混入咱们字号?”
盘蜒道:“在下乃中原修道之士,所擅乃是内家功夫,气力凝聚肌肉之下,等闲看不出来。”
大汉笑道:“原来是中原来的道士,只是空口无凭,你若不显露一手,咱们字号可不能收你。”
盘蜒叹一口气,着实无奈,指了指一旁大石,沉肩一举,单臂将那大石托起。那大石少说也有四百斤重,可盘蜒以独臂托举,轻拿轻放,毫不费劲,众人瞧得啧啧称奇,有一肥胖高大的女子笑道:“妙极,妙极,这小子力气甚佳。”
但又有一黑发矮个儿淡然说道:“力气再大,也不过是死力气,打不中人,又有何用?况且此人怀里抱着媳妇儿,难不成那媳妇儿也要上船?”
盘蜒道:“这位乃是在下妹妹,她患了重病,与在下相依为命,委实分离不得。”
有一彪悍老者走出人群,嗤笑道:“咱们海上瑶鲲可不是寺庙,而是出海去与海妖拼命的。你拖家带口,必然怕死,咱们要你有何用?”
盘蜒实不想多费口舌,寻思:“一拳一个,全部放倒,看谁还不服?”他本是温文尔雅、礼数周到之人,可担心道儿,又屡遭挫折,心情甚是急躁,也无心想什么计策。
这时,从船上走下一精干矮壮的中年汉子,众人一见到他,目光敬重,齐声喊道:“狩猎长!”
那狩猎长看一眼盘蜒,不动声色,但眼珠转动,似在深思,他低声问道:“听说归星燕指派夏天雷雨旗的人,追杀一怀抱少女的中原书生,那人可是你么?”
盘蜒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心想:“糟糕,糟糕,莫非他们也听归星燕指派?”
高大女子问道:“狩猎长,归星燕那狠毒婆娘为何要捉这人?莫非此人也得罪了她?”
狩猎长摇头笑道:“我不知缘由,只知道她派去十个猎人,今天早上,被人发觉全数死了,嘿嘿,手法当真利落。”
众猎人齐声惊呼,目光聚在盘蜒身上,好生敬畏,黑发矮个儿拍手笑道:“死得好,死得好,这群假威风的走狗杂种,我早就想宰上一、两个了。”
狩猎长指指盘蜒,道:“发他锁甲蓝袍,带他上船,此人能杀夏天雷雨的杂种,自也能杀海中妖魔。”
盘蜒听出此人语气真诚,心头一喜,朝那狩猎长作揖,高个女子递来一套袍子,盘蜒踏上船板,走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