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扩散开去,林间烈焰冲天,林中武人几乎死绝,仅明教七人残存。
盘蜒望着火焰,心想:“问天的逐阳神功已踏入化境,寻常武人如遇上他,再无抗拒之力。”
这世道离聚魂山已近,被这烈火吞噬之人,皆终将沦为逐阳的奴隶。
好一场火葬,好一场魂宴。
火光掠动,阳问天停步,火焰熄灭,但身上似有余烬,他身子摇晃,目光虚弱,伏在地上,万里遥手臂一长,将他扶起。
卜罕敬仰得无以复加,喊道:“教主真乃明尊降世,神通广大,只怕已及得上当年灵王了。”
安克吉道:“如今这五派之盟皆死于教主一人之手,连济累也当场毙命。这几人皆大有来头,广交好友,若传扬出去,咱们明教定成众矢之的。”
博忽道:“教主如此神功,难道不能一举打服了他们?”
万里遥道:“若武当山张真人出手,教主也决计难胜。此事虽由对方挑起,可教主赶尽杀绝,这场仇怨,牵扯着实太大。”
虎斑道:“但张真人对教主好得很,宋大侠是教主的义弟,武当不会为难咱们。”
安克吉想了想,道:“万里兄说的不错,此事绝不能传扬出去,尤其这济累牵涉少林,极不好办。好在旁人丧尽,再无外人知道缘由,咱们就说是林子失火,并非教主杀人。”
盘蜒道:“先前树上有一人藏着,正是那人扔下魏扬尸首,此人乃罪魁祸首,心机手段皆深不可测,他已然逃脱,必将此事传遍江湖。”
他言语平淡,如实说来,可众人听在耳中,皆感心寒万分,暗暗恐慌,心底不禁冒出个念头来:“咱们明教将沦为武林公敌么?”
万里遥道:“不管别的,先带教主走了。”
众人齐声说好,施展轻功,不多时已跃入山间,挑小路返回京兆府。盘蜒探阳问天脉搏,心知他并无大碍,可阳问天初尝妙术,仍需磨练,这般境界等闲不可轻易使出,且数日之内,无法下地行走。
行了三日,安克吉见阳问天昏迷不醒,心急如焚,道:“需得找一处,让教主好好歇歇。”
众人也都是这般念头,在山间找一破屋,打扫干净,令阳问天修养,期间众人轮流运功替阳问天疗伤。这六人内力精强,皆足以横行江湖,除盘蜒之外,万里遥尤为了得,如此过了一天,阳问天终于悠悠转醒。众人一瞧,皆如蒙大赦。
阳问天自行坐起,运逐阳神功,周身火星宛如薄纱,飘飘荡荡,美丽难言。众人虽皆是一方豪雄,对阳问天极为恭敬,却也忍不住想:“教主容貌,真如绝丽女子一般。”
盘蜒心想:“他气溶于体,水到渠成,光华滋生,这逐阳神功的大威力终于显现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阳问天恢复神采,苦笑道:“多谢诸位兄弟相救。”
万里遥见他神情苦涩,道:“教主何必客气?您身子还有何不适么?”
阳问天恨恨道:“我气血已复,只不过暂不能动手。可....可杀了这许多人,我....我....时至今日,仍到处闯祸。”
安克吉嚷道:“是那五派害人在先,就算教主不出手,咱们也将他们一个个儿杀的干干净净。”以这六人能耐,此言也并非空话,只不过决不能如阳问天这般摧枯拉朽,横扫千军。
虎斑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本已长剑出鞘,正想杀人,可不曾想教主大哥先显神威。”
阳问天望向盘蜒,问道:“叔叔,你说这五派为何要杀魏扬大哥?”
盘蜒思忖片刻,道:“以这五派之能,即便一拥而上,如何能是魏老弟对手?更何况魏老弟修身养性,恩德遍洒天下,他们如何有胆杀害?这后头有一大有来头的人物,想借此机会,整垮咱们明教。”
阳问天知他料事如神,想起这些时日因吉雅挑拨,对他好生亏欠,更是不安,他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盘蜒道:“我并无真凭实据,但倒可猜上一猜,此人布下此局,意图有三:一者,试探教主功夫如何,他是否能敌得过教主;二者,若教主武艺低微,借五派之手,他从旁偷袭,一举将教主杀了;三者,若教主功夫太高,那五派必皆死在教主手上,纵有逃脱,他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此后他散布消息,令天下群雄讨伐本教。”
众人听他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不禁暗赞。虎斑问道:“叔叔,你说那后头的大恶人到底是谁?”
盘蜒道:“此人知道教主以往隐秘,且对教主功夫极为熟悉,当是逐阳教之人。”
阳问天登时想起白夜,念及往事,倍感屈辱,怒火激增,切齿喊道:“是....是那白夜!不错,不错,果然是他!”
盘蜒不知这些年白铠心性剧变,武功猛增,也猜多半是白夜所为,缓缓点了点头。
忽然间,只听屋外脚步急响,好似战鼓,约有百来人逼近。万里遥耳音了得,武学渊博,一听之下,道:“是峨眉、崆峒、丐帮之人!”
虎斑道:“他们怎知咱们在这儿?”
安克吉沉声道:“自然是那逐阳教之人告知。”
这七人乃明教首脑,即便遇上敌袭,如何能缩头不出?盘蜒背起阳问天,安克吉、万里遥当先走出。只见漆黑树影之中,白晃晃的刀光在林间闪烁,映照出一个个恼怒紧张的脸。
万里遥冷冷说道:“各位深夜前来,刀剑齐备,对我明教好生看重。”
峨眉一男道士喊:“明教的魔头,手段阴险,放火烧人,本领如何上得了台面?还不上来送死,还我师姐命来!”
崆峒一老者也怒道:“尔等邪魔外道,近年来欺人太甚,咄咄逼人,策反我崆峒派门下弟子、帮派,我等秉承谦冲之道,忍耐至今,不曾伤了和气。可如今百条人命的血仇,正要在此报偿!”
阳问天低声道:“莫要纠缠,甩脱他们。”
盘蜒摇了摇头,道:“晚了。”
话音未落,丐帮一青年丐子走上前来,解开布袋,骨碌碌声中,数十颗人头落地,他冷笑道:“此乃义县明教教众的人头,这群邪魔外道,到处鼓吹邪说,我等早瞧不顺眼,今日替天行道,顺手除去,稍解心头只恨。”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笑声充满快意,听起来像是夜中群狼,趁黑外出捕猎。
万里遥、安克吉脸色阴森,眼中闪着寒光,内劲布满双臂,望向阳问天,阳问天早就震怒,缓缓点了点头。
万里遥遥遥一招手,手掌骤伸,足有一丈,掌上再生利爪,当空一抓,哗啦啦几声响,那青年丐子当即肠穿肚烂,他再一翻腕,喀喀数声,狼爪洞穿众人脑门,霎时再毙数丐。
安克吉腾空而起,腰间双斧在手,倏然一转,狂风盘旋,锋锐猛烈,周围数人目露惊恐,脑门被一分为二,旋即被拦腰折断。他再一声大吼,真气鼓荡,将几人活生生震死,随后倒退,蓦地已回归原处。
这两大高手一出一回,好似惊雷,众人虽有防备,可顷刻间已有十人惨死。
众人脸上变色,恨意又浓了几分,崆峒老者喊道:“杀了这几个魔头!”拔剑在手,率先抢上,其余人也凶猛奋勇的狂奔过来。
虎斑、博忽、卜罕齐声笑道:“既然要杀,就杀个痛快!”刹那间,长剑转动,剑气纵横,宛如密网一般。人群中登时血肉横飞,惨死不断。
阳问天心知此战必胜无疑,不必挂怀,伏在盘蜒背上,见这屠杀般的景象,心中悲苦,难言难述,可又涌出极大的痛快来。
他在盘蜒耳畔低声道:“叔叔,我...我又做错了么?”
盘蜒想了想,道:“此事或早或晚,总难避免。中原盛行道教、佛教、儒学、法学,我等与之抵触,他们决计容不下摩尼明教教义。吉雅这丫头太过强势,推广猛烈,不计后果,不择手段,总有一天,我明教会四面楚歌。”
阳问天“啊”地一声,心慌意乱,问道:“那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
盘蜒微笑道:“你爹爹当年又是怎么做的?”
阳问天道:“爹爹他....他创立雪莲派,掩盖明教身份,可爹爹他...他失败了啊?”
盘蜒道:“他妄图借助元人贵族,发扬宗旨,反被元人利用。咱们既知此路不通,当引以为鉴才是。”
阳问天低头沉思,见众敌人明知不敌,仍豁出性命与万里遥等拼杀,足见那恨意何等执着,到此地步,他不由得担心起明教总坛来,可他又知吉雅心思缜密,总坛殿上高手众多,守备固若金汤,仇家再多,也能守住。
过了一顿饭功夫,林中尸首成堆,血流如溪,万里遥一手抓起那崆峒老者,道:“我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各门各派,问天教主神功绝顶,咱们这些属下也各有艺业。若想找我明教寻仇,还先掂量掂量自个儿本事。”
老者怒吼一声,一口痰吐出,正中万里遥脸庞,万里遥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将他抛在一旁。明教众人皆与他一般心思:既然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唯有饮鸩止渴,施以威慑,令敌人胆寒心怯,不敢冒进,才是上策。留此老者性命,回去转述此间杀戮,虽令仇恨恶化,却也可恐吓群雄。
阳问天长叹一声,道:“速速返回总坛。”
众人齐声称是,如一群夜行魔头,腾空而起,倏然间已扬长而去,遁入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