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即使如今身受重伤且躺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周鸣海仍然能感觉到:空气中开始浮现出细小的震动,窗外偶尔飘来水腥气,就连身边人的脸上也逐渐带上某种奇异的神情。
仿佛是嘲笑,又如同惋惜一般。
他在推着轮椅去换药的时候偶然看到过,那些白衣护士表面上还是对他毕恭毕敬,然等轮椅走过去后,一转头,就会看到她们聚集起来,看着自己的方向窃窃私语,甚至不停摇头。
该死,这些人在议论些什么?为什么要对这边摇头?难道自己伤得真的很严重吗?想起被打时那骑手说过的“残废”二字,一种冰凉的恐惧从胃部蔓延到心脏,几乎让他呼吸凝结:是不是自己正要残废了?那些人都是在嘲笑?
若是周鸣海能稍微低调一点,或是脸上多带点笑容,并且离得够近,他就会发现那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小护士的窃窃私语不过是觉得这人同一地点挨打两次的遭遇实在神奇而已,那些摇头也不过是感叹:“哎,那个又帅又有钱的大老板被揍成那样真是可惜了……”
可惜他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自然也改正不了,便只能一直悬着颗心自己吓自己。
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闲的没事干的周鸣海一遍又一遍翻开手机,某人却一直处于不在线状态:变奇怪的不止是那些医护人员,还有自己最喜爱的“妹妹”。
萌萌到底是怎么了?上次住院时不还随叫随到的么?周鸣海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个在他心中温柔体贴单纯可爱还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在那天下午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他生活中?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就连一个告别都没有。他曾担心过那样纯美的女孩是否遭遇什么不测了,然保镖的调查结果却让他不敢相信:
那个秦萌萌什么事都没有,天天逛街购物快活得很,就是不想来探病而已。
怎么可能!他当时气到不顾伤口裂开,站起来就要揪住那个保镖的脖子,教训教训这个敢当着他面造谣的“骗子”,然对方拿出的证据又让他不得不信:
手机拍摄到的照片上,自己熟悉的妹妹穿着大胆,笑靥如花。
穿成夜店风的秦萌萌是周鸣海所没看过的,他在恼怒的同时,想见对方一面的心思却愈发强烈:萌萌原来是那种女孩么?正好,等自己伤口好点了,就跟那小妮子好好玩玩。清纯的得他怜爱,这种大胆的他也喜欢!
然他还是想得太美:不管派多少人上前传话,送多贵的礼物,甚至是自己在视频中故意装可怜,都打动不了那个女孩。
就算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性格,但我不会嫌弃你的,放心,周哥哥已经原谅你了”,对方还是不理会,直接当没听见。
他已经彻底被对方抛弃了。
整天疑神疑鬼的日子不好过,没有“妹妹”陪在身边则更加难熬。周鸣海几乎快要发狂,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医院以证明自己没有残疾,想抓着那些背地里议论的小护士大声责问,想跑出去找到秦萌萌搞清楚这人离开自己的理由,想回到公司重新坐回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位置……
然他现在只能躺着,被压在一圈圈的纱布底下,浸泡在一瓶瓶的点滴之中。
现在唯一能给他安慰的,只有尽职尽责守在床边的未婚妻。
“最近刀工练得不错,也学会切芒果了。”周鸣海张口吞下送到嘴边的水果片,闭眼品味着口中的鲜甜,连声感谢都没有:“再给我洗点草莓,切两半喂。”
他理直气壮使唤着孟婉,权当行使自己“未婚夫”的权利:孟家本来就被周氏集团压着,自己使唤他们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对,承诺将来能娶这女人他们就该烧香拜佛感恩戴德。
当然承诺归承诺,将来能否实现还要看自己心情。周鸣海还是不喜欢孟婉这样强势的妻子,但又觉得身边有个人照顾衣食住行很不错,因此暂时让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留在身边。
到时候如果伺候的还不错,把名义上的妻子名分留给这人也行。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到底也是有婚约在前,周孟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孟婉从小就喜欢自己,将来结婚了一定也百依百顺;婚姻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哪个成功人士不是找一堆情人,难道自己会例外?
一纸婚书绝不会限制自己的自由!伸了个懒腰,周鸣海又起了花花心思:等自己康复过后,就去钓几个新女友,再联络一下旧情人,还有秦萌萌……
想起秦萌萌,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人清纯的脸和不为人知的漂亮身材,那种求而不得的感受更让他心痒难耐,只是人不在面前,只好把气撒在未婚妻身上:
“喂,说了要吃草莓,你耳朵长哪儿去了?”故意粗声粗气的嚷嚷,就为了欣赏对方脸上委屈隐忍的表情:“快点切好了送过来,快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孟婉极不情愿的起身,端着草莓迈进卫生间的一瞬,眼中喷射出岩浆般的怒火:周鸣海你这个王八蛋给我等着!
等你周氏集团倒了,老娘要亲手收拾你!
打开水龙头,借着水声的掩护她悄悄摸出手机,家族群内的好消息瞬间点亮了她的瞳孔:
叔叔已经证明了那些资料确实真实可靠;里面的机密技术因为尚未完善因此还没有申请专利,孟家能顺利接过来,并在彻底完善后将其据为己有;周氏下个月土地拍卖的底牌已经暴露,爷爷准备找个时机透露给周氏其他的竞争对手。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将手机放回兜里,她满足的叹了口气:现在暂且委屈一下,自己解脱的日子,所有人翻身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孟婉!孟婉快过来!”然就是在洗水果的几分钟内,周鸣海也不忘大呼小叫的给她添麻烦:“你去看看,快去看楼下有什么东西在叫!”
有东西在叫?将洗好的草莓放在柜子上面,孟婉就着衣服擦擦手:“不就是些野狗么?在医院花坛那边转悠,你叫那么大声干嘛。”
“野狗?”周鸣海心中某个恐怖的印象被唤醒了,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那是野狗吗?那时疯狗!是该被打死的疯狗!”
“疯狗快递来了!”他不停摁响床头的召唤铃,企图将医生找来:“救命,医生,救救我!那些疯狗,那个疯狗快递,那个杀手!他还没有放过我!救命,他就躲在我身边!”
因为周鸣海的过度紧张,孟婉不得不花了十分钟给匆匆赶来的医生护士道歉:“不好意思,他是受刺激了,看什么都像看到那个两次开车撞他的人……”
“这种情况,应该是收打击过大而形成的心理阴影,最终导致联想过度。”得之具体情况后,医生也不嫌弃他的激动,细细分析后做出解释:
“要消除阴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源头并让他学会直接面对。”
难道除了找出“疯狗快递”之外再无他法了?周鸣海气得大吼,又将连同孟婉在内的所有人赶了出去:“能找得到我还要你说?一群没用的废物!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没意识到,在某种不明原因的影响下,自己的猜疑之心愈演愈烈,暴躁易怒更是与日俱增,已经离疯癫不远了。
“要把疯狗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然后打死!”听见楼下的狗叫,这人心中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不止是那个人,还有其他狗,那些流浪狗都是他的同伙,他们是一起的,都该被打死!”
“所有的狗都不能留,应该全部打死!”
周鸣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因为恐惧而发狂失控的时候,那个被他怨恨的对象才没工夫管他呢。
童露正忙着跟踪秦萌萌,一直跟到某栋废弃大楼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