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拯救者们遇见这位“妹妹”的时间要比孟婉还早一分钟。
好不容易离开病房,童露带着阿茕穿过人群走到一楼门诊大厅的时候,正巧同这个白衣飘飘的奇女子擦肩而过;当时童露只觉得这人好看便多看了两眼,完全没想过这女人和拯救位面有什么关系,还是阿茕率先觉得不对劲:
“等等,你看那个人。”她猛地停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一般,把还在惯性向前的搭档拽了个趔趄:“她是不是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什么叫看上去奇奇怪怪的?险些摔倒的童露收回脚步,不明白阿茕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那就是个穿白裙子的女生而已,没什么不对吧?最多也就比一般人漂亮点、穿得清纯点,还有……”她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白色背影,突然心头一跳:
“……她是不是和其他人画风不同?”
穿着裙子的女生周围似乎有某种荧光闪烁,单独看还发现不了,然一但与周围普通民众相比较就格外明显:好似有盏聚光灯打在她头上,将她衬托得如一朵白莲降世,纯洁无瑕。
然这个位面又无鬼神之力,哪能随随便便就弄出朵人形白莲花?
“那个人,不是画风不同,是内核不对。”阿茕拽住自家搭档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她神情严肃,眉头微皱:“她的灵魂不是这个位面孕育的,和她外貌也不一致,此人大有问题。”
“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位面之中。”
这句话怎么听着耳熟?童露偏了下头,她貌似在哪儿听到过这种“非本位面”的东西,不过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眼看那个女孩就要上楼,她斜一眼那人上下翻飞宛如蝶翼完全不符合当前风力的裙摆,再看看自家原地跺脚眉头皱起似乎心有所感的小兔脸,当即拍板:“别想了,先追上去再说!”
光是站在这儿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有那原地思考的时间,直接上手早把那人老底儿都掀开来了。
于是,她俩故技重施,用隐身加浮空又跟着此人回到了那间豪华加护病房,听到了那句“妹妹”的自我介绍。
只是,有时候“听到”不意味着“明白”。
“要不再确认一下,原本位面中的周鸣海真的有个出水芙蓉的妹妹么?”挂在半空中,童露轻轻扭一下旁边那只大眼小兔子:“是不是你看错原剧本了?”
“我没看错呀?”小兔子双手顶着太阳穴,在脑海中把这个位面的所有资料翻来覆去查了一遍又一遍:“嗯,原本的主要人物中不存在双子、私生子以及领养设定,周鸣海从一开始就是独生子,不存在什么兄弟姊妹……”
她换个姿势望着一边的拯救者,举起右手发誓:“不论是原来还是现在的位面,周鸣海这个角色,都不可能多出一个‘妹妹’。”
童露双腿盘好,心下了然:也就是说,这位白裙女现在的出场,根本没有道理。
同样认为这人毫无道理的,除了窗外两人,还有室内那个已经被气到七窍生烟的孟大小姐。和拯救者不同,她在一开始就对那句“妹妹”嗤之以鼻:
“哼,妹妹?”孟婉双臂环胸拿出大家千金的气势,看似不屑一顾实则眼角淬毒的瞪着那个女生:“哪里来的妹妹,我怎么没见过?”
“是鸣海从某个酒吧捡来的?还是在什么无聊聚会上新认的?”她鼻尖一翘,嘴角处挂上明晃晃的嘲讽:“难道说,不会是是从哪个洗头房带出来的吧?诶呀,真是脏的可以,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去做那些,还故作天真的以为自己算得上鸣海的‘妹妹’?”
“别以为穿得白净就是真干净,你这种玩意儿我见得多了,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轻飘飘扔下一张十块钱,她捂住鼻子扇了两下:“出来卖的也要讲点职业道德,别把客人的客套话当真知道不?去去去,看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这钱买你一次也够了吧?”
“不用找了,快滚回去继续接客去吧,你站在这儿我都嫌脏!”
诶,好久没看到骂得这么痛快的人了,童露默默点头:这个孟婉不只是个娇养的大小姐,刚刚那一席话说出口后,怎么也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将来站在菜市口吵架都不见得会吃亏;一边阿茕倒是听得似懂非懂,她下意识知道这个大小姐说了很重的话,但又不确定到底重在那里。
“童露,童露我问你呀,”悄悄扯一下对方袖子,她咬着下嘴唇红着脸凑近问道:“就那个孟婉刚刚说的那些,嗯,是不是,是不是在暗示某个人类的特殊职业,就,就见不得人的那种……”
哟,你还知道“见不得人”的特殊职业是哪种么?童露偷笑,一把拦过她见多识广的阿茕,指着窗子里边对峙的二人:“是啊,她就是那个意思,直接从身份上把人定义为那种脏东西。”
而且嘴上骂骂还不过瘾,孟婉这厮也是个狠人,直接抛下十块钱。这不就是表明,那个“妹妹”在她心里只是个乞丐般的玩物么?一百块都不给人家,实在是太狠了!
病房内,那位“妹妹”听了之后,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气到一包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转。她自知轻敌了,居然在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万万没想到这个孟婉生于豪门,居然还有张刻薄寡毒的刀子嘴!
躺在病床上的周鸣海也没想到,作为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诽谤:“快住口,你这个蓬头垢面的疯子!”
他本想发动总裁的王霸之力,怎想双手用力拍上床头栏杆的时候不慎扯到伤口,原本威严的气势瞬间怂了大半:“你,你怎么敢那么和萌萌说话?我告诉你,萌萌还真是我新认下的妹妹,她是海外某企业的千金,和你身份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尽管痛到气喘不匀龇牙咧嘴,周鸣海任然强撑着把话说完,以展现自己保护弱小的英雄形象。
“我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也不像你所说的那么肮脏!”“妹妹”及时上前给周鸣海顺气:“我,我叫做秦萌萌,是一次慈善晚会上和周哥哥认识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她两眼瞪得大大的,反射晶莹的泪光:“就因为我和周哥哥关系好,我来看看他,你就不高兴了?”
这个拖了十分钟,总算能够说出自己名字的秦萌萌看上去委屈又可怜,拍着她“哥哥”的半截藕臂一抖一抖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你好歹也是个名门大小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我明明和周哥哥只是纯洁的友谊,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不堪?”
“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吵架,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待在哥哥身边而已。”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腮边流下,最终汇集到尖细的下巴,越发显得这人倔强又惹人怜惜。
原来不是白莲花,而是一颗千年修炼成了精的绿茶啊。
童露恍然大悟,恕她眼拙,刚刚剧情不展开还看不出来,光顾着凭那一身白来认人了;现在时机刚好,眼泪一泡下去,满鼻子都是绿茶那清雅做作的茶香。
“这个秦萌萌说话好奇怪啊,”阿茕又看不懂了,身为神明的她要了解这种绿茶手段还太早:“为什么她明明没攻击别人,说起话来却那么让人生气?”
“因为她就是在暗中攻击别人,用她自己的‘懂事乖巧’来衬托孟婉的无理取闹,从而让周鸣海更加讨厌他这个未婚妻。”童露轻搓兔头,保持微笑:“这种外表清新脱俗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内心却工于心计心思深沉的东西,我们一般称之为‘绿茶’。”
“而绿茶最大的威力,就在于能识破她们的多半只有女人,男人在她们面前那就是睁眼瞎。”把小兔脸发卡上的碎钻不小心搓掉一颗后,她默默收手,不顾对方还在眯眼求更多:“先别蹭了,看到里面周鸣海脸色没?”
“你马上就能见识到,什么叫做被绿茶蒙住双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