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西安城,干燥和风尘还在持续,除了雾霾,春天里还有漫天的杨柳飞絮,更生出许多麻烦,杨柳絮纷飞很容易进入眼中、口鼻引发不适,甚至引起面部过敏、呼吸道感染,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戴上口罩来防尘防飞絮,在灰蒙蒙一片雾气尘埃当中,人群用各种口罩蒙着脸,如同影子一般匆匆来去,忽聚忽散,在各个街头巷陌流转奔波,也算是北方春天特殊的景色。
赵南是南方人,第一次经历北方的春天。他把鹏程公司的热销产品空气加湿器买了两台,一台放在家里,一台放在办公室,还是没能挽救他严重的皮肤干燥,痒,特别是小腿处挠出许多血痕,几乎每天鼻子里都出血,除了每天喝大量的水,身上涂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不得每天把自己泡在水里。他去医院看过,只配了几盒皮肤药和抗过敏药,他并不想用这些东西。
他想到家乡江南杭州,烟花三月正是最美的季节,苏堤上的桃红柳绿,天空是漫天的细雨温柔清新,离开家已经快一年了,他的思乡之情加上身体的不适,日子过的很是难熬。但这些都不能动摇他不愿意回家的心思,想到让他远走他乡的那些事情,还心有余悸,想到前女友,赵南心里已经完全释然,并不介意回家之后在路上遇到她,和她聊个天喝个茶什么的。可是回家要重新找工作,步入正常人那种上班下班的单调枯燥生活,他有些害怕,他的传奇生活刚刚在这座城市展开,他十万个不愿意离开。至于月然,赵南很清楚月然可以跟着他去任何地方,但他舍不得将她拔离生长于厮的故乡,他也可以为了月然,留在任何地方,何况是西安这极具魅惑力的城市。
月然看赵南生病的样子,心里又痛惜又着急。她想起以前父亲说过怜尼的医术很好,她刚好有事要回长远镇见璃影,于是决定带着赵南一起,看望还住在长远镇的怜尼。
一个晴朗的早晨,赵南和月然开车离开城区,经过一段广阔的农田荒野,车子进入秦岭地界,空气霍然通透。青山绿水清澈的天空,让人呼吸畅快,焦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赵南说,这样清新的远山和湖泊,在杭州城内就可以看到,城北的龙井山园,龙坞转塘,西湖钱塘江,都只要起身离家半个小时就身在景中,不像西安,尘雾就像个灰色的水晶球,必须突围才能出来。
月然听后心中黯然。她装做专心开车的样子,没让赵南看到她眉头轻蹙,眼神忧郁。就在半年前,她还可以跟随赵南到任何地方,可以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回杭州,但经过这半的经历,她的命运发生了转变,一部分已经不属于自己,不能自由的来去,必须完成她的使命,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她不能告诉赵南这些,不能告诉赵南自己愿意跟他走,这让月然心中很是难过。
四个小时的车程。长远镇出现在视野内。小镇处于秦岭深处,气温没有城市中温暖,料峭的春寒里没有花开,没有飞絮和扬尘,也没有城市的喧嚣,大山环绕中的村庄,宁静祥和,如画一般美丽,中午时分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月然的车子停在村外,两人步行进村,街上有人来人往,这并不是一个寂寥和荒僻的山村,许多人的样子更像是远方来的旅人,行为装扮,一点也不像是山村的农民。
璃影的客栈里,早就为月然两人准备好了午饭,甚至房间。吃好饭,月然和赵南分别进入自己的房间,月然按照已知的程序,让赵南在房间休息,她沐浴更衣,穿上真明教女教徒的衣服:一身青灰色长袍,高挽发髻,黑色布靴,净素的面容,在这之上,罩着一件黑色大氅,快步出了客栈,穿过小镇的中心商业街,曲折小巷,奔着村中心的真明教议事厅而去。
大殿格局的议事厅内宽敞豁亮,窗明几净。阳光照射在青砖地面上,照在高高的殿住上,橙黄色的亮光让古老的大殿很温暖,明暗的强烈对比,又蕴含着神秘,仿佛还有许多生灵跓守在大殿的各个角落内,静静的看着大殿里的人。
数米长的原生橡木桌上放着一块凸起的物品,被黑丝绒布全部遮盖着。桌子顶端,坐着璃影和怜尼两人。璃影身穿黑色长袍,雪白的长发在脑后扎髻,平静淡然的脸上浮着一丝浅笑,怜尼和月然的装扮一样,青灰长袍,黑色布靴,不过她灰色的短发,清癯的面庞,修长的躯干,比前些日子似乎又瘦了些,两人见月然进了大厅,都起身表示欢迎,招呼月然过来坐下。
月然行礼之后坐在璃影的身边。她向璃影说了这一个月,她的寻找和发现,周至的仙乐寺里的古钟里的水晶花朵,喇嘛寺的法器铃铛,还有安西王府遗址附近工地上的青玉石板,博物馆附近的老年大学内年久失修的小亭子……
璃影和怜尼都赞许的看着月然。璃影说,你做的很顺利,很好。这些事情虽然简单,但机缘也很重要,有些人看似简单无奇的际遇经历,在大部分人那里就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这样顺利,比如打开仙乐寺的古钟的机关,是我告诉你的办法,但是感灵寺的宽觉和尚常年在外行脚苦修,难得回到寺中,我与他也只能两年才见到一次,何况他会为你展示古树开花的奇景,还有喇嘛寺的住持,是个极为严厉苛刻的修行者,他能轻易把观音手里的法器交给你,定是我和一样,看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准了来人。还有那个工地。在你去的时候,地基挖掘刚好到古井上方……你能找到那个鼓楼亭子,也很厉害,你是根据地图找到的吗?
月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告诉璃影自己做梦梦到走过那条路?太儿戏太荒唐了吧,她支吾着说不出话,璃影见状也不再追问,指着桌子上一块被黑色丝绒布遮盖的东西,说,我们来看看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