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饥渴的时候,欲望和感情总是排在第二位的。
军服男现在就是饥渴的时候,虽然兜里的钱所剩无几,但他依然很屌,做事低调,做人高调,这已成了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师父下山时给他留了3个锦囊,在长途大巴上,他拆了两个。
锦囊里面各写了一句话,一个是不怕事,多惹事;一个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小强一时好奇本想将最后一个也拆了,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住了。
还是留一点念想好,万一碰到危难时,再拆不迟。
趁着天没黑,当务之急是租个房子,然后填饱肚子。
鬼使神差,军服男走到了东关市集,市集上有店铺,有餐馆,有各式各样的行人,有卖菜的,卖海鲜的,也有卖水果的。
谁也没想到,下一刻将发生一场大事。
‘日高人渴漫思茶,牛衣古柳卖黄瓜’。一老汉依在杨柳树下卖黄瓜,小卡车停靠路边另摆了水果。车轮下老汉的儿媳正在逗孙子,这情景跟乡下似曾相识,他们虽然穿着下等人的衣服,日子过得清苦,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脸上也有着笑容。
军服男走过去买黄瓜,顺便打听,“老伯,这儿可有便宜房子出租?”
老汉打量了一下,“要租房啊,现下紧张了,为么子,因为打工的这月份全上来了,市面上的太贵,只有去村里看看……”
军服男放下背包刚歇会,小黄狗便嘶叫起来,夹紧尾巴钻到主人背后,一双小眼睛惊恐地望着对面,好像在惧怕什么。
军服男抬头望过去,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面棋牌室突然冲出一只大狼狗,乌漆麻黑,疵牙裂嘴,如脱僵猛虎,一路狂奔过来,颈后拖着一串铁链,叮叮作响。
小孙子吓得够呛,一边哭一边往娘怀里躲,妇人一边护犊子,一边用蒲扇拼命往狗头上拍。
这下不打紧,把大狼狗的兽性彻底激发了,恶犬狂吠一声,跳了起来,血盆大口就要扑下……
老汉暴怒,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抓起秤砣,可又怕砸着孙子,一时手足无措。小孩才多大,哪能经得起这红了眼的畜生,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军服男扔出半截啃过的黄瓜,不偏不倚正砸在狗头上,大狼狗一声哀嚎,滚出七八米,一嘴鲜血往外冒,翻着白眼,舌头伸出,躺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气了。
众人吁了一口气,不由得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这一幕被身后长发妹看在眼里,她今年十八岁,正是迷茫的年纪。小姑娘与杨小妮同一个村子,同一家鞋厂。她叫刘芳芳,两人情同姐妹,一同上的车,去的是同一家厂子,可是下了车杨小妮却说有事,让她先走。
芳芳知道怎么回事,从上车伊始小妮看那军服的目光,她就猜出有戏……果真一下车就撇开自己。
小妮偏向于热情奔放,芳芳则比较内向。她们在这打工一年了,这次探亲刚回厂。休息时间,她喜欢一个人宅在宿舍看韩剧,看《来自星星的你》,看长腿欧巴都教授。
与小妮一样,见到军服男那一刻她心里不由得一跳,眼前这个屌丝就象来自星星的你,处处与众不同。
她并没走,而是将行礼寄存,偷偷跟了过来。
一路上她心乱如麻,脑子里不时反问自己到底干吗?是不是吃错药了?说不出为什么,可就是禁不住吸引。他走她就走,他停她也停,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市集。
刚才军服男那雷霆一击,别人可能没反应过来,芳芳却看得真切,因为她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虽然隔得远,同样令她无比兴奋,暗暗喝彩。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有附近住家上来查看,“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养的狗,瞧这个头,这身膘少说得百八十斤……”
“糟了,好象是彪爷家的,这回有好戏看了”。
老汉将孙儿细看,放下心来,正待要向军服男道谢,听到此言,不由一惊,问道:“哪个彪爷,是二当家黄金彪吗?”
话音末落,周围人声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那小孩也不哭了,躲在妇人怀里,一阵怪喝传来,众人抬头,一齐望向对面。
大狼狗临死前那一声哀嚎,把主子招来了,只见楼梯咚咚直响冲出三人,为首一人膀大腰圆,徜着褂子,一双牛铃大眼凶光毕露,他头皮刮得青光,脖子上挂一条金链,裸露的胸膛上,纹着一只吊睛猛虎,正是黄金彪!
识得他的路人见了瘟神一样退后,这人步履如风,转眼就到跟前。看到地上的死狗,他面如寒冰。
“还有谁?这么活泼可爱的一只大狼狗就因为街上走了一下,被人活活打死,还有王法吗?还有人性吗?”
黄金彪一口金牙,粗声粗气的怒喝。
老汉已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道:“彪爷,这狗它咬……”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象拎鸭子一样被黄金彪拧着衣领提了起来。儿媳妇吓懵了却不敢上前拉扯,只一昧哀求。
这三人一出场,刘芳芳心中陡的生出一股寒意,尽管隔得远,她依然大气不敢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心想这下糟了,帅哥快跑,趁他们还没发觉,现在走还来得及。可潜意识中她又觉得帅哥不会跑,如果那样自己就不会跟过来了。
果不其然,男人就是男人。
军服男道:“放开他,这事我干的与老人家无关,有本事冲我来”,话声中,他人已走了过去。他说的很缓慢,也很平淡,声调既不高,也不低,仿佛没事人一样。
黄金彪放下老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的目光就象一把刀,可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人明显不在状态,居然感觉不到,象个愣头青。
他很少有耐心看人这么久。
“哪里来的野兵蛋子?哪里的?”
“楚西农村的”
“这狗惹你了?”
“没有?”
“既然没有惹你,为啥要弄死我的狗?”
“还能为啥,看着不顺眼呗,傻逼”
这是不按常矩出牌的套路,简直就是存心找茬!黄金彪怒极而笑,他刚要发作,这时围观人群中一瘪三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一通嘀咕。
显然,他们认识。
“你说什么?黄瓜拍死的?”他象听到相声一样。
“怎么,不信?……想学吗?我教你”,军服男一本正经道。这时小黄狗抖抖身子,也有了几分神气。
黄金彪是东关一带有名的扛把子,附近大一点的洗浴中心,赌场,游戏厅,还有夜总会,迪吧……都他的干股,方圆十里,无人不知。但凡有人打架闹事,只要一提彪爷,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这人没有别的嗜好,就是爱赌,这回趁天气晴好约了西街黑鲨在棋牌室赌了个昏天黑地,战了一天一夜,硬是忘了给牵来的大狼狗喂食。
这狼狗名叫‘黑旋风’,是西北野狼配的种,平时大鱼大肉吃惯了,这次饿了一整天哪受得了,便挣脱了锁链跑了出来。黑旋风迅猛无比,平时藏獒见了都躲,脱了锁链便不认人,老汉那小孙子也就一两岁,呀呀学步,便成了恶畜眼里一道点心,这才惹出事来
。
黄金彪十五岁出道,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还未见过这么说话的,他忍不住纵声狂笑,”好,本大爷就跟你学几招,乡巴佬……”
军服男连看都没看他,眼睛盯着地上,脏乱的地上不知谁跑丢了一只拖鞋,在他看来这只拖鞋似乎要比黄金彪好看得多,乡巴佬这词才一出口,黄金彪的拳头还未及挥出,军服男手中突然多了一只拖鞋,左右开弓‘啪啪’抽在他脸上,正正反反四个鞋底子,黄金彪非但没能躲开,连闪避都未能闪避。
一切快如迅雷,众人都看懵了。
大伙只听到噼叭声,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出手。
黄金彪带了两个喽啰,一个叫白鼠,一个叫螳螂,生的斜眉歪眼,獐头鼠目,此时冲了过来,一个扬拳攻上路,一个后堂腿踢下路,均从背后偷袭,军服男全没注意,眼见就要吃亏。
臭不要脸,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刘芳芳暗暗骂道,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只听又是啪啪两声,白鼠,螳螂连惊呼都未及发出,身子就如两个铊螺被凌空甩出,甩过了马路。谁也没看清军服男是怎么出手的,他转过身来,一边骂道:“有钱是吧,老虎是吧,看不起乡下人是吧……”,劈头盖脸又是一阵鞋底子。
这一下总算看清了。
黄金标被抽的眼冒金星,定神一看两个手下不见了。
白鼠飞过马路砸在路边垃圾桶,螳螂则被甩过了街,砸在对面十多米远一家烧酒铺里,卖的正是三杯不过冈的景阳冈酒。一个被翻倒的残羹剩饭,快餐盒,香蕉果皮糊了一头一脸,一个掉在烧酒铺八百斤大酒缸里,洒了一地酒水,二人狼狈不堪,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路人都伸长脖子,二楼棋牌室窗户也挤满了脑袋,却依然没人敢做声。
黄金彪纵横江湖数十年,何曾吃过这等亏,不禁又羞又怒,暴跳如雷。他一声狂吼,如同暴怒的猛虎……吼声中路边的一株大杨树被他掏出碗口大一个洞来……只见他脱去了褂子扔在地上,露出一身白条,臂膀肌肉高高隆起,全身关节爆豆子一样很有节律地依次作响,掌中的树木却被他揉成一堆芥粉,冒出黑烟,众人闻到一股焦臭味,无不变色。
竟是虎爪绝户手!
军服男不禁怔住了,他也没想到。
原以为他就是个地痞无赖,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手。
黄金彪在江湖闯荡并非浪得虚名,他的这一手得名师真传。这次他用出全力,第一招‘探囊取物’势如奔虎,紧跟着第二式‘白虎掏心’拳风虎虎,不离要害。那是沾着便断,碰着即折,只可惜每次挨近都被军服男巧妙地避过,黄金彪大喝一声第三式‘老树盘根’但见落叶飞舞,劲风呼呼,旁人一阵眼花,他一气攻出二十多招,等他使完才发现压根没逮着对方一片衣角,周围的树干倒让他扫断了不少。
军服男全然不惧,一边闪避,一边笑道:“手上功夫有了,下盘还差点”,“下盘不牢,地动山摇”。
黄金彪满头大汗,怒喝道:“臭小子,谁告诉你这些的”
“师父这么教我的,怎么想学呀?现在我就教你一招”。
黄金彪一式‘病虎奋蹄’横踢过来,军服男顺势伸腿,一带一拉,“看好了,这招叫一马平川”,黄金彪原本甩出的后踢腿顿时变成了一字马劈叉,‘撕的’一声,黄金彪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裆震开了,露出里面的三角红内裤。
刘芳芳看得真切,当即脸脥绯红转过头去,但听军服男道:“我靠,好有品位!不知哪个母老虎的红丝内裤,上面还有玫瑰花呀”
众人一通嬉笑………
这回大汉丢脸丢到家了,一双腿压在地上想动都动不了。
黄金彪不愧是行走江湖的老面皮,滚刀肉。他反应极快,“兄弟,别打了,我服了”
“服了?”
“服了”
“不找麻烦了?”
“不找了”
“这狗……”
“这狗早就该死,怎么能怪你”
黄金彪换了一副笑脸,“兄弟真是好身手,我打心眼佩服”
“身上带烟没有?”
“有有…”,黄金彪连声应道,从兜里掏出一包冬虫夏草,这烟市价比中华还贵,一包烟才抽了两支。
小强接过烟,又道:“火呢?”
黄金彪赶紧递上打火机,他的火机金光闪闪,亮得晃眼。
小强点了烟,一把拿了过去,“镀金的吧,挺好看的,哥先借来用着”
黄金彪气蒙了,24k纯金打火机,香港弄过来的,这外地赤佬居然说成镀金的,可他不敢吭声,陪着笑脸:“小的有眼无珠,适才冒犯,兄台高姓大名?家住何处?日后我等定来拜望”。
“好啊,记得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军服塞给他一张纸片。
“这烟还凑合,来时别忘了带二条”,他拿了人家的烟和打火机,此刻象拉家常一样,偏偏对方还不敢有半点脾气。
‘名片’是手写的小纸块,黄金彪低头一看:武当正宗先天无极门郭小强
电话139xxxxxx
说话这会儿,人群突然潮水般向两边散开,只听棋牌室的楼梯再度咚咚直响,乌鸦鸦下来一帮人,各人手提片刀,消防斧,寒光闪闪,为首一人豹头熊目,怒眼圆睁,操一把双管散弹枪。
原来这间棋牌室看似简朴,里面却是个黑窝子,不知还有多少人。
倒在垃圾桶旁的白鼠眼睛一亮,唤道:“豹哥,快,别放了那小子”
话音末落,‘砰’‘砰’两声枪响,铁砂子直飞军服男,众人又是一惊,但听‘哎哟’一声杀猪般嚎叫,只当是打中了,仔细一看,军服男却不见了,黄金彪倒捂着一张脸,鲜血直淌,嘴里口齿不清的咕咕怪叫,原来军服男一个‘旱地拔葱’早跃出一旁。
一击不中,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又是一束寒星,疾如闪电,从另一个方向破风而至,直取军服男咽喉,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长啸,军服男身子倒飞而起,地上金石交鸣,原来是七枚铁蒺藜,锐利的菱角深入地层,排列成一朵梅花。
场面之惊险,让人捏了一把汗,定情一看,军服男从旁边的一棵杨树上跳下来,这时刀斧棍棒呼啸而至,无数人头冲了过来,眼见一场火拼就要演成混战,突然警笛鸣起,前方警车来了。
“谁他妈报的警,还让不让人看了?”人群象炸了窝,一哄而散。
老汉抱起孙子拉上儿媳,上了货车,掉头便跑,地上那些水果也不要了。
刘芳芳跟着人群没命的瞎跑,等回过头来,军服男已不见了,连那小黄狗也没了踪影。
一切就似来自星星的你,不期而来,悠忽而去,众里寻他千百度,一帘幽梦无萍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