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菲把自己浸泡在温水里,闭上眼睛,伸手在脖颈上摸索着,想起白天的事情,抑制不住的难过,她知道他也在忍,一切似乎來得很快却也消失得很快,张静菲叹了口气,掬起一捧热水洒在脸上,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印迹,苦笑一声,现在好像什么都乱套了,
随着日子的逝去,张静菲知道了事情仿佛越闹越大,群臣似乎受了鼓动一样,抓住她不放,每天都有联名的奏折送到了契丹王的书案上,
看着刘妈、金儿和银儿每天脸上的愁云都不断增多,张静菲也觉得很愧疚,可是却无计可施,她的小聪明在此时似乎沒有什么用,
“王妃,有客來访,您见么,”银儿对着正在发呆的张静菲说,
张静菲一愣,有客,这会子谁那么大胆居然來看她这个妖孽,她想了想,道:“请她进來吧,”
银儿应声,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张静菲慢慢站了起來,
是她,
“怎么,不认得了么,”來人浅笑,
居然是琳娜,
张静菲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來,尴尬的一笑,说:“认得,只是奇怪你怎么回來,”
琳娜瞪着熠熠放光的眼睛看着她:“担心你,所以來看看,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张静菲笑笑,道:“不好意思,请进,”
琳娜迈步进了屋,还是一样的英姿飒爽,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了,四下里看了看,道:“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怎么,你曾经來过,”
“是啊,那时候他母亲还活着,我是内定的三王妃,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琳娜说的时候虽然是笑的,但是眼里却有抑制不住的悲伤,
张静菲看着她,心中默默猜测她此次前來的目的,
琳娜道:“王上这几天也是忙得不行,听我说想來看你,就准了,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來吧,”
“那就请直说吧,”张静菲沒什么兴趣和她周旋,
琳娜沒在意,接着说道:“有兴趣听我说故事么,”
“……”张静菲笑,來到这里她已经听了好多故事,每个故事都仿佛和她无关,其实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当时不是不愿嫁他,而是不能嫁他,”琳娜忽然说,
张静菲迷惑地看着她,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其实我很喜欢他,在成亲前,我还觉得自己真的幸福,马上就要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了,这桩婚事,除了王上,几乎沒人同意,你也是知道的,他的身份,他母亲是汉人,皇太后从不承认他们母子,可是我不在乎,所以沒人能拦得住我嫁他,可是我却万沒想到,耶律德居然……”琳娜停住了话头,语气有些哽咽,眼中含泪,
张静菲有些惊讶,耶律德,原來其中还别有隐情,可是这是为什么,
琳娜苦笑:“他使计策,让我无法嫁给耶律楚,试想我一个残破之身,如何嫁他,我要以何面目嫁他,所以我只能……”
张静菲倒抽了一口冷气,耶律德居然抢先占有了琳娜的身体,虽然是契丹,但是也不会容纳一个失去清白之身的女子,
“可是他为什么……”
“因为他要阻止我嫁给耶律楚,”
张静菲越來越糊涂,这是为什么,虽然耶律德看起來和耶律楚也不对盘,但是也用不着阻止自己的弟弟结婚吧,这又能有什么威胁,忽然张静菲想到了一件事,难道是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个蓝眸的人果真是耶律德,那么他又是什么心态,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啊,
琳娜看着张静菲,叹了口气:“真是孽缘,现在你应该知道是谁一直要对你不利了吧,”
张静菲睁大眼睛:“耶律德,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耶律楚的王妃,”
张静菲无法接受,这也太荒谬了,就算是他想和耶律楚争什么储位,自古以來只有和对手斗得,还沒听说和对手老婆斗得,这是什么道理啊,难道这个耶律德的精神有什么问題么,
“那个馨妃中毒,”
“是,全是他,他威胁了医官,却沒有杀死馨妃,就是因为如果馨妃死了,王上一定会彻底彻查此时,容易引火上身,可是沒想到,你却能完好的脱身,”
“也就是说,我來契丹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策划的,包括齐休戈,”张静菲感觉自己都要炸开了,
“是,是他派了裘杰荣杀你,可惜你命大,沒有让他得逞,”
怪不得,裘杰荣只要杀她,而不是耶律楚,
那不用说,这次妖孽事件,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了,看來他是处心积虑要她的命,她张静菲就是再有本事,如此的连番轰炸,也让她无法招架,更何况她不是那种见招拆招的高手,
琳娜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金属牌子,放在桌上,道:“我今天來就是给你送这个來的,”
张静菲拿起來一看,是一块令牌,上面是麒麟图案,就花色和质地來讲,是一块很普通的令牌,张静菲拿在手里翻來覆去,不明白琳娜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琳娜道:“你别看它不起眼,但它可是保你活命的东西,”
“保我活命,”
“是,有了它,你能自由的进出皇宫和庭北郡的各个城门,也就是说,它能帮你逃出去,”
张静菲不可置信,帮她逃出去,琳娜为什么这么做,
琳娜好像懂得张静菲的想法,说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耶律楚,为了他,我也要让你活下去,”
提到耶律楚,张静菲眼神一暗,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会如何,
“我不希望你死,虽然我很嫉妒你,甚至恨你,可我知道,如果你死了,他的心也会跟着你而去,我不想看到以后的他变成行尸走肉,那不是我要的,我要他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所以,你必须活,”琳娜的神情严肃,语气坚决,
张静菲有些感动,原來自己一直误会了她,原來她竟是这般女子,敢爱敢恨,不拖泥带水,嫁给耶律德,真是委屈她了,
可是,她真的能走么,
虽然她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如今真的可以离开了,她却犹豫了,
琳娜起身道:“我也不能久呆,如果你想好了,就拿着令牌出宫,明天晚上会有一辆马车來接应你,带你离开庭北郡,我听说在天丰还有个人在等你,回去吧,走得远远的,对谁都好,”
“可是为什么耶律德要杀我,”张静菲死也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招惹他了,
“因为……”琳娜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却看见金儿进來了,
“二位主子,不能再说了,会被人发现的,二王妃,你快点走吧,”金儿面带急色,十分为难,
张静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琳娜转过身,道:“我相信你会下决断的,如果你也喜欢他,你们还会在一起的,别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你自己小心点,”
看着琳娜转身而去,张静菲颓然坐在椅子上,琳娜说的对,离开确实对谁都有好处,而且天丰还有人等着她,
胥晟皓,张静菲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自己真能坦荡的回去找他么,暂且不说自己是逃出來的,就算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已经回不去了,
张静菲看着手中的令牌,闭上眼又睁开,
她已经决定了,
夜幕降临庭北郡,张静菲坐在床上,手中是一个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她决定离开这里,她要活下去,看看天空,估算好了时辰,张静菲站起來,推开门,却一下子愣住,
院中,刘妈带着金儿银儿站在那里,三个人面色沉重,
刘妈淡淡地说:“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张静菲尴尬得很,也有些心惊,归根结底,这三个人是契丹王派來监视自己的,现在被他们逮到,看來是走不了了,
刘妈的眼睛扫过张静菲手中的包袱,道:“王妃就这么走了,”
“呃,我……”
“如果以王妃的这个样子,就算有那个令牌,也无法离开,”
张静菲满头雾水,刘妈这话好像别有深意,
金儿上前一步,借着月光,张静菲看到金儿手中拿着一套衣服,金儿一下子抖开,霍然是一套内官穿的宫服,
“你这是……”张静菲指着金儿说不出话來,
银儿这时候也走出來,道:“时候不早了,王妃赶紧换装吧,只有内官才能够出去,不过要是再耽误,等宫门上了锁,就真的出不去了,”
原來他们是想帮她离开这里,
张静菲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走,他们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还沒等她问出口,金儿抢先一步,将衣服塞到张静菲的手中,把她推进屋内,
张静菲拿着衣服,长出一口气,快速的换装,扎好腰带,带好令牌,将包袱扔到床上,这个看來也不能带了,
刘妈满意的点点头,道:“走吧,现在走,等到天明时分,就可以离开庭北郡了,路上小心,”
“刘妈,谢谢你,”张静菲几欲掉泪,
刘妈摇摇头,道:“别说这么多了,你是三殿下珍爱之人,我必保你平安,”
张静菲迈出冷沁园的门,回过头,看着院中的三个人,他们对她笑,无言的祝她一路顺风,张静菲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掉落下來,自己真是幸运,一路走來,虽然风险很多,却又那么多人一直在帮她,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
最后再看一眼冷沁园,张静菲毅然离去了,
她一路走來,沒有什么险阻,顺利來到北宫门,果然,宫门很快就要上锁了,张静菲一步來到近前,道:“我要出去,”
守门的内官上下打量她,道:“你是哪个宫的,”
张静菲一愣,马上反应过來,道:“我是替胡大人出去办事的,麻烦几位哥哥行个方便,”
“你右腿怎么了,”有人看出张静菲腿脚的不便,
张静菲装出一副倒霉样子:“咳,别提了,这不,因为动作慢了一点,被胡大人踹了一脚,结果跌破了腿,好疼啊,”说着还做出痛苦的神情,
内官点点头,查看了她的腰牌,一挥手,道:“好了,你小子可真倒霉,胡大人岂是你能惹的,快走吧,要是晚了,就不是踹一脚那么轻的了,”
“是是,多谢哥哥提醒,”张静菲恭敬地弯下腰,离开了北宫门,
身后传來宫门关闭上锁的声音,张静菲长出一口气,自己真的是出來了,
穿过几条街,果然看见有人靠墙而站,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她走过去,刚要说话,那个人道:“是出城么,”
张静菲点点头,那人看了看她,也不多言,道:“走吧,”
张静菲爬上马车,忽然听到身后传來嘈杂的声音,就听有人说:“你看皇宫那边怎么了,”
“哎呀,好像是皇宫里着火了,乱哄哄的,”
“着火,好好的,怎么着火了,”
“谁知道呢,哎,我听着好像是靠后面的一个小院,不是什么大事吧,”
“哦,看來是,”
张静菲的脑子哄得一下子炸开,怪不得刘妈的眼神如此决绝,怪不得金儿银儿的面色那么沉重,原來他们竟要……
“怎么了,还走不走,”车夫似有不耐,
张静菲忍住满腔的悲痛,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走吧,”
车夫一挥鞭子,马车飞速的向前跑去,
出南门,马车一直向天丰地界跑去,张静菲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庭北郡,她死死的揪住衣角,热泪淌下來,又一次的离别,一样的撕心裂肺,
耶律楚,我走了,
(第二卷离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