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不知在村里逛了多久,只等得寒气不断从脑门往里钻,才慢慢回了家。
回到家,门檐下的老狗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几束被压扁的干草证明它曾存在。
屋内母亲和父亲满面红光聊着天,弟弟也不再哭闹,阵阵令我作呕的气味从屋内飘出来。
我脱了外衣放在门口,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调头走向河边。
寒风依旧,这是我经历过最冷的春天,冷到水都流不动,冷到泪也流不出。
然后我没有发抖,只是一步步走回“哥哥”救我的地方。
远远我就望见地上有个白白的东西,在月光中有着不容我忽视的洁白光芒。
我走近捡起,一颗狗牙。
磨损,断了一半的牙齿。
虽然早已不再锋利,却仍用力拉着我的后襟,不让我冒失向前。
我蹲在原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涌现,
“你当我哥哥好不好?”
“汪。”
“哥哥要保护弟弟哦。”
“汪。“
“哥哥晒太阳好舒服啊,今晚还有虾可以吃,好幸福啊。”
“哈哈哈,哥哥你毛好舒服,躺在你身上真好。”
“汪。”
水,溅在我脸上,我深深吸了口气,握着狗牙站了起来。
清澈的河水带着大块冰凌汹涌而下,这还是我头一回看见清澈的浊水。
河水虽清,但是气势丝毫不弱,河中似乎有呐喊有鼓鸣。
带着滋养万物的生机顺流直下。
我能想到这河水将会滋养多少生命,但,这不是我的选择。
我一步步走向河边,凶猛的河水已经打湿了我的裤脚,然而我没有停下。
这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那种你无人可责怪的事,家里的小儿子和一条老迈的看门狗,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对他们或许是这样,但对我来说不是。
它是“哥哥”,是亲人,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有立场阻止他们,正如同没有人有立场阻止我。
还差一步就是河,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河水的怀抱。
突然我停下了,有谁在拽着我?
回头一看,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大狗紧紧咬住我的裤脚,不让我再往前半步。
不知怎得我竟看得到它脸色的着急与不安。
我想要不是这震耳欲聋的水声,我还能听见它嘴里的呜呜声吧。
我笑着转过身,把它抱在怀里,亲了亲它的额头,反身翻进了浊河。
海右省凌市一栋双层洋房里。
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妇人满脸堆笑对眼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说,
“恭喜老爷,馨香传来儿啼声,积善之家有福气。
老爷大喜啊!夫人生下了队双胞胎公子!”
西装男子虽久居高位,却也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只一遍又一遍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两兄弟白白嫩嫩,被抱到他面前时还手牵着手,无比可爱。
西装男子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只认真对他们说,“小宝贝你们好啊,老大你叫刘卓,老二你叫刘禾。”
随即又自己嘀咕道,“怎么双胞胎的老大比老二个头结实这么多,以后可别打架啊。”
襁褓中的婴儿发出吱吱的笑声,权当答应了。”
刘禾讲完故事,宋辰老爹默不作声,
“你不是还有双亲在世吗?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
“那条老狗在我家门口守了一辈子,摇了一辈子尾巴,它连屋内都没进去过一次。
它的世界只有小小一个屋檐和一家三口人。
你说自私的是谁呢?”刘禾字字带血。
“但它只是一条狗。”宋辰老爹诺诺说道。
“那它现在是人了,还是自愿帮你忙的元力者,你在他面前就是条狗都不如。
那我们走吧,哥哥。”刘卓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宋辰老爹从椅子上刷得站起来,原地对两兄弟跪下不断磕头,
“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你们在雷拨救了我,反正你们那么厉害,也救救我们一家救救我们县城吧!”
刘禾取下他的方框眼镜丢在一旁,配上他精致的丹凤眼,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极具攻击性,“哥哥,就算是这种废物你还是觉得值得被救吗?别人是弱者时他就觉得强者为王本应如此。自己是弱者时反而我弱我有理,道德绑架一套又一套。”
刘卓看着在地上眼里鼻涕满脸仍不断磕头的人,坚定点了点头,“救。”
刘禾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本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宋辰母亲用力鼓起掌来,
“好,好,好。就凭你这个故事,和你们两兄弟的为人,我就留你们一条命。”
刘禾微微一笑,看向哥哥,刘卓推了推眼镜,“谁留谁的命还说不定呢。要动手就动手,废话这么多干嘛!”
说完已经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别急别急,你们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宋辰母亲毫不在意刘卓的气势,拿了块卤排骨,一边啃一边说。
“要是打起来这一桌大鱼大肉大排骨可就被糟蹋了,我可是准备了几天才做好这一桌就等我们一家人团聚呢。
你看这块排骨,完美的肥瘦比例,瘦肉嫩而肥肉油而不腻。十多种香料完美搭配的卤汁慢炖下完全渗入排骨,你甚至可以把骨头一并吞下去哦。”
说着她把卤排骨又往两兄弟的方向推了推。
刘卓喉头一动,吞了吞口水,默默坐下。
刘禾在旁边偷笑了下,也跟着回了座。
只留下宋辰老爹还跪在地上,没人理会。
“你们两一个被我暂时封闭了记忆,一个不过是呵呵。
那我的故事就是今晚最后一个故事了,你们可要仔细听,讲完后我会问问你们的想法。
这个故事,我把它叫做
魔鬼老人的无感世界。”
说道这,宋辰母亲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苍老而悲凉的老年男子的嗓音,她闭上眼睛,慢慢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