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和朱老爷子当然是参与了此次会议。
会上,朱元璋先让康茂才详细介绍了赵普胜被杀的经过,以及当前所掌握的徐寿辉部在池州、安庆一带的布防情况。
接下来,朱元璋让大家对赵普胜被杀一事,谈谈下一步的打算。
会上,当然是分作两派。
以汤和、李文忠为代表的非西线作战派,赞成先静观其变,待天完政权内部发生更大内讧之时,再趁虚而入。
以朱文正、康茂才为代表的西线作战派当然是极力主张迅速向西线出兵,尽早拿下池州、安庆二地。
发生这种分歧,站在第三人的立场,完全能够理解。
西线作战派,当然是希望在西线加大兵力,他们也可以搞出一些名堂,获取一些战功。
非西线作战派,因为这事儿与他们无关,即使拿下池州、安庆二地,也没他们什么功劳,他们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于发生这种分歧,也完全是在朱元璋的意料之中。
众人是纷纷发言,最后就剩下李善长和朱升老爷子没开口了。
朱老爷子见这些后生晚辈说得都差不多了,也不待朱元璋点将,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当然是支持迅速夺取池州、安庆的。
朱老爷子这一举动,倒是让李善长有些诧异。
在李善长的认知里,朱升老爷子是与他半斤八两的人物,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发表意见。怎么今天这么积极主动地就发表了迅速出兵西线的意见?
而且这朱老爷子把这两种方案的各自利弊都剖析得十分清楚。最终朱老爷子选择的是迅速出兵西线的方案,因为这个方案的利更大于弊。
李善长不由得佩服起朱老爷子来……
李善长暗暗思忖,这朱老头儿的头脑反应怎么如此迅速?两种方案才摆上桌面,他就能分析得这么详尽?
其实,李善长哪里知道,早在四天之前,朱老爷子就已经知道了赵普胜被杀一事。对于今天的两套相佐的方案,他也是早已做过深思熟虑。
李善长见朱老爷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朱元璋也时不时地点头,他当然也是发表了赞成迅速出兵西线的意见。
朱元璋还没来得及表态,突然有兵士闯进来来,说是徐达将军有重要军情来报。
朱元璋拆开密封的紧急军报一看,顿时是一片木然。军报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朱老爷子和李善长都是一阵心惊,立即问朱元璋怎么了。
朱元璋没有答话,眼睛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朱文正和李文忠立即来到朱元璋身边,准备扶朱元璋坐下。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前去搀扶最合适。毕竟一个是他亲侄儿,一个是他亲外甥。
朱元璋在朱文正和李文忠的搀扶下,坐在了帅案之前。朱元璋拿手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紧急军报,只说了一个字:“念!”
李文忠眼疾手快,迅速从地上捡起军报,大声念了起来。
军报是徐达从宜兴发过来的,上面说了两件事情。
一是九月初七,徐达的大军在太湖廖永安水军的全力配合之下,收复了宜兴。
收复宜兴之后,廖永安指挥水军立即去尾追张士诚部溃散的水军船只。
本来是一个攻城克地之后,打扫战场的行动,谁知竟然发生了不测。
廖永安的水军部队在太湖之上,遭遇了张士诚麾下水军将领吕珍部伏击。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廖永安只得指挥部队回撤。谁知回撤途中所乘船只搁浅,廖永安现在是生死未卜。
事情发生在九月初七傍晚。
第二天,徐达派出大量人马搜救廖永安。但不知怎么张士诚部在太湖之上忽然又冒出好些水军。看那战船、装备似乎都是崭新之物。
由于湖面基本被张士诚部封锁,廖永安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
徐达这才在九月初八晚,连夜向应天发出紧急军报。
军报还没读完,廖永忠就已失声痛哭起来。
从当前的形势分析,廖永安十有八九是已葬身太湖湖底,想要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太小了。
军报之中,徐达也是主动担责。说是对敌军侦察不足,没曾想到这太湖之上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张士诚的水军,所以才导致廖永安遇伏。
这边,廖永忠正失声痛哭;朱元璋也不禁仰天长叹道:“老天呀!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才失冯国用这个左膀,现在又失廖永安这个右臂。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一旁的朱文正、李文忠赶紧宽慰朱元璋,说徐将军的军报上说廖将军是生死未卜,并没有看见廖将军的尸体。那说不定廖将军还活着,只是由于敌军的封锁,目前还没办法回到大营而已。
朱元璋看看朱文正、李文忠两个,也不说话。
许久,朱元璋才算稳定住了情绪。他让人立即给徐达回信,先是表扬了徐达、廖永安二人收复宜兴之功,接着让徐达想办法尽快弄清此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天的会肯定是开不下去了。朱元璋让大家休会,说是明天继续开会,讨论这如何迅速西取池州、安庆之事。
廖永安的事儿,让朱元璋也没心情跟大家猜哑谜、兜圈子了。他直接是说让大家明天来讨论这如何迅速西取池州、安庆之事。
这就很明显了,相当于他已经给大家交了底、定了调子,这西取池州、安庆他是志在必得。
大家就好好想想怎么出谋划策,帮他顺利拿下这两个地方吧!没必要纠结于这西取池州、安庆之事,是宜急还是宜缓了。
朱老爷子回府,是立即派人来找我。我当然是立即前往喽!
当朱老爷子说起廖永安这事儿,我也是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他描述的那个关于徐达自责说是自己准备工作不足,对敌方侦察不够,导致廖永安遇伏之事。
廖永安是在追击敌军溃逃水军之时,突然遭遇敌将吕珍。这吕珍的水军战船、装备几乎是崭新的。
这一细节说明什么?
我不禁有些后怕。
以徐达将军一贯稳重的作风,这打仗之前,他不可能不摸一摸敌军的情况。
也就是说,徐达、廖永安肯定是侦察了张士诚部水军的情况的,这吕珍的水军部队肯定是没有被徐达、廖永安侦察到。
上次我去苏州的时候,张士诚突然召见沈大哥,找沈大哥借银子造战船。沈大哥还专程派人到泉州为张士诚招募造船的工匠。
这突然冒出来的吕珍的水军部队。我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沈大哥的“功劳”呀!
沈大哥资助张士诚扩充水军,导致廖永安遇伏。你说这事儿将来要是被朱元璋知道了,指不定他就此记恨沈大哥呢。
我正在思索着朱元璋、张士诚、沈大哥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朱老爷子打断了我。
朱老爷子问我,现在廖永安生死未卜,徐达是暂时在东线脱不开身了。那这西线的攻取池州、安庆之事,由谁来当主帅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
汤和倒是老成有余,可是要突袭池州、安庆二地,且要能一击击中,汤和似乎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朱文正、李文忠之流,太过年轻。
邓愈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一旦他离开南线,元军势必反扑。
思来想去,我只想到了常二哥。
没想到我这个想法竟然跟朱老爷子不谋而合。朱老爷子也认为,眼下适合到西线当主帅的也就剩下常遇春了。
正与朱老爷子谈得兴起,忽然家人来找,说是李善长派人到我家来了,说是找我有急事相商。
我与朱老爷子是相视一笑。看来李善长也是打算连夜征求我的意见了,因为明天得给朱元璋交“答卷”嘛!
辞别朱老爷子之后,我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李善长那里。
同时,我让来叫我的家人回家去给李善长派来的人讲一声,我已经赶往李府了。
到了李善长府上,李家下人直接将我迎进了书房。李善长在,李存义在,胡惟庸也在。
李善长也不跟我拐弯抹角,他直接开口问我:“赵普胜死了,廖永安生死未卜,这些胡老弟应该知道了吧?”
我也没必要否认,如实回答了他。
因为我是从朱老爷子府上出来的,朱老爷子不可能不将此事告知我,所以我没必要装了。
李善长追问道:
“吴国公大人的意思是,池州、安庆二地志在必得。
但眼下东线遇到了麻烦,徐达将军可能要被‘钉’在东线了。
这要迅速向西线进兵,以胡老弟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我不禁反问道:“李大人这一问是何意?难道依李大人之见,这西取池州、安庆之事应该暂时搁置不成?”
李善长笑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吴国公大人在今天休会之前,也说得十分明确,明天开会继续讨论如何西取池州、安庆二地之事。
也就是说,吴国公大人是打定了主意,要立即夺取这二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