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让罗仁他们在和州多待几天,主要是这么几个原因。
一是,滁州那边的朱元璋和元军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如果元军不是速败,现在应该双方还在酣战,因此我们得等几日再出发。
二是,听说沈大哥的船刚卸完货,准备明日启程回苏州,带队之人是上次我们见过的汪耀南,我得去跟他叙叙旧,顺便问一下沈大哥那边的情况。
三是,我们此次回定远,还得给滁州的朱元璋也送点盐,好歹是答应他的事,我的想法是让陈元贵再张罗一批马车,把仓库里的盐全部拉到定远县,顺便给朱元璋拉两车盐。
我把罗仁、陈元贵、陈定邦、崔道远、柳怀镜都叫到了一起,把我的想法大致说了一下。大家也好久没见了,也都互相拉了几句家常。
陈元贵说晚上安排酒席为我接风,顺便把沈大哥船上的几个人也去请过来。
我想这样也好,陈元贵正准备安排人去船上请他们,被我拦住了。
因为这联络点离码头很近,我想亲自去船上看看,于是就带了罗仁和陈定邦去码头上找汪耀南他们,让柳怀镜在这里负责安顿今天跟我们一起从滁州过来的十多个兄弟。
罗仁和陈定邦在锥子山的老兄弟中,算得上是我的亲信了。
算起来三月下旬和陈定邦在和州一别,现在已是六月初了,也有两个多月了,少不得大家又说了几句互相嘘寒问暖的话。
很快,我们就到了和州码头。
罗仁和陈定邦知道哪艘是汪耀南的船,就带着我登船了。
这艘船比我们从毛憨子那里抢的那条船还要大一些,看样子,郑奇肯定是不在这条船上。
刚上船,船上的几个伙计都认出了罗仁和陈定邦,就跟他们打了招呼,罗仁问他们汪耀南在不在。
很快船舱里就走出了一个小伙子,正是汪耀南。
上次在安庆一别,也快半年了,汪耀南也长得壮实了不少。
汪耀南当然是认得我,又知道我和沈万三是结拜兄弟,因此对我也是格外亲热。
我们四人就在甲板上找了位置坐了,聊了好半天。
原来,沈大哥在安庆与我们分别后,一路很顺利地拉着那船瓷器回到了苏州。
到了苏州后,汪耀南又迅速去了泉州一趟,回苏州的时候就带着一个远洋商人,而且是坐的这个远洋商人的船回的苏州。
然后,他把这个远洋商人引荐给了沈万三,双方也谈得十分投机。
那远洋商人对沈万三他们从景德镇拉回的这批青花瓷十分满意,用带来的大量象牙和珠宝与沈万三的瓷器进行了以货易货的贸易。
双方还达成了长期合作意向,约定明年五月份会带更多的珠宝、象牙过来,继续进行这以货易货的贸易。
送走了这远洋商人之后,沈大哥迅速将这些珠宝、象牙出了手,这笔生意赚了近两万两银子,可以说是沈大哥从商以来,挣得最大的一笔。
沈大哥挣了这么一大笔钱之后,想用于继续扩大经营。但想到张士荣、汪耀南还有我都有份额,因此先探了探张士荣、汪耀南的口风。
这二人也都是目光长远之人,不会计较这点蝇头小利,肯定是赞同把这些钱拿来继续扩大经营。
但沈万三还是担心我这边有什么不同看法,但张、汪二人始终是在一旁推波助澜,沈万三也是有点心动。
最后三人一商议,沈万三给我写了封亲笔信,由汪耀南这次带了过来,前几天已经交给了罗仁。
罗仁一听说信这事儿,一拍大腿,大声道:“刚见了胡大哥,高兴得什么事儿都忘了,连沈大哥给他的信我都忘了。”
于是赶紧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
我一看,这信还用火漆封了口,立即拆开来看。
的确是沈大哥的亲笔信,信中说的情况与刚才汪耀南说的完全一致。他们三人一通商议,从这赚的近两万两银子中拿出一部分新购置了三艘大船,这次汪耀南带来的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艘与之前我从毛憨子那里得来的那艘船,一共三艘载满了三船私盐直接去了景德镇。沈万三、张士荣,还有郑奇三人一人负责指挥一艘船。
汪耀南则是载了一船私盐一道与他们逆江而上。不过到了和州码头,汪耀南就停下了,沈大哥他们继续前行了。
按照沈大哥的计划,汪耀南把这船盐送到和州后,返回苏州继续装一船盐运到安庆,上次答应傅友广要给他送一船盐过去的。
汪耀南这艘船在那个年代也的确算得上是大船了,这次一共装了三万斤私盐过来。
本来预计沈大哥要按一钱银子一斤私盐的价格卖给我们,也就是说三万斤私盐要付给沈大哥三千两银子。
但沈大哥对汪耀南早有交待,说从苏州拉到和州码头并不远,只按八分银子一斤私盐的价格跟我们结算,也就是三万斤私盐按两千四百两银子的价格跟我们结算。
如果他到了和州码头,我们这边没带银子,可以先记着账。
当然,陈元贵那里我早就给他预备好了银子,在卸货完毕后,陈元贵已将两千四百两银子如数交给了汪耀南。
我们四个在甲板上越谈越投机,天色渐渐晚了,我们都没察觉到。
直到陈元贵见我们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打发人来寻我们,我们才想起请汪耀南一起上岸吃晚饭的事。
汪耀南见了我,当然也不推辞,除留了几个伙计看船,他带了两个伙计跟我们一起去岸上的联络点了。
席间,我让汪耀南紧挨着我坐在一起。一是显示出对沈大哥这边人的尊重。另外,也是还有好多事宜想跟他谈一谈。
因为我一直对汪耀南的父亲汪大渊写的那本《岛夷志》十分感兴趣。有意无意间,我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其实,汪耀南只是年少时见过父亲的手抄本《岛夷志》,后来由于蒙古官方查禁此书,他父亲汪大渊在南昌编印的《岛夷志略》已全部被官方查禁焚毁。
但年少时的他学识还不够,只把父亲这本书当成闲书信手翻过几次,大部分内容已不记得了。
后来他父亲携书逃往泉州时,将《岛夷志》献给了时任泉州路达鲁花赤偰玉立。
再后来,他的父亲不知所踪,据传是偰玉立安排汪大渊逃亡了海外。
因此,要想再看到《岛夷志》,只能去泉州找偰玉立。
汪耀南今年年初去泉州找购青花瓷的远洋商人,也顺便拜会过偰玉立,提及过此事。
但当时,偰玉立对此只是闪烁其辞,并告诫汪耀南对外不要再提及此书,他说蒙古官方高层也就此事质询过他,幸好被他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听到这里,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偰玉立会不会也因《岛夷志》一书受到牵连。
眼下也只有他知道这本书的去向,一旦他有什么不测,此书肯定就会在中华大地上失传了。
我将这种担心跟汪耀南讲了,他也认为我分析的有道理。
汪耀南之所以从南昌一路到泉州,再到苏州找沈万三,无非是想凑够足够的盘缠,带母亲去海外寻找父亲。
那么,去海外的线索,就只能从《岛夷志》这本书中去找了。
当即我就跟汪耀南达成了共识,近期得去趟泉州,找偰玉立弄清《岛夷志》这本书的来龙去脉。
去得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汪耀南还得去苏州拉一船私盐到安庆给傅友广,我也得把这批私盐快速运回定远县。
想要立即动身去泉州,肯定是不现实的。
最终,我与汪耀南达成共识。
明天一早,汪耀南带船回苏州装私盐,然后返回和州码头,与我再此碰头。
我则迅速组织人马,将此批私盐拉回定远县。
三万斤盐,至少得送滁州的朱元璋两车,差不多就是一千五百斤了。卖两万斤给定远县盐号的方老板,余下的拉回锥子山。
卖给那方老板两万斤私盐的事情办妥之后,我则带上罗仁、陈定邦以及几个小喽啰迅速返回和州,与汪耀南在和州码头碰头。
其余的人由崔道远、柳怀镜指挥,将剩下的私盐运回锥子山休整半个月之后,他们再返回和州,准备拉下一船盐回定远县。
我带上罗仁、陈定邦在和州码头与汪耀南汇合后,迅速搭船去泉州找偰玉立。
汪耀南的这一船私盐,则由陈元贵带几个兄弟帮他护送到安庆,交给傅友广。
待船从安庆返回和州时,陈元贵他们则下船。
船上的沈大哥的人则返回苏州,继续装私盐到和州码头来,由陈元贵负责在此处接货。
这样安排,贩私盐和去泉州找偰玉立的事,是两不耽误。
其实,我这么安排,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就是我如果回了锥子山,不知如何面对张思淑。那丫头脾气犟得很,如果真要跟我寻死觅活的,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之,是能躲她一天,算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