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前奏-6(1 / 1)

‘木’字楼一楼很高,白色大厅顶有种琼宇的壮丽感,大厅内有很多青铜龙柱,整体偏黑灰色,唯龙头泛着金灿灿的亮光,这些龙柱遍布整个一楼,一个个龙柱像一棵棵树木,一眼看去仿佛是处在森林深处。

苍龙盘踞在云纹柱子上,张开嘴仿佛要吞噬什么,龙头不怒自威,极其威严。整个龙柱雕工细腻精致,线条流畅,每一片龙鳞都栩栩如生,带着浓重的历史感。

夏辞一眼就看出那是夏商周时期的产物,那是被称作青铜器时代的年代,那时候的青铜器都有一种神秘奇怪的美感,花纹多为几何纹样,龙纹、云雷纹大量出现,或真实或幻想地展示那个年代工匠们的丰富想象力。而且当时还在通过祭祀达到君权神授,以加强统治的合法性,殷商的祭祀宗教和西周的天命信仰,这些都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死亡和未知。

她不太喜欢那段历史,每每读到那段文化,总是不自觉地出一身冷汗。

沈珪领着她们往电梯口走,他们要穿过中央大厅,大厅正中间摆放着一圈商铜立人像,细长近三米高,分人像和底座两部分,人像头戴高冠手呈持握状,一手高一手低,手中间是圆形空洞,可以安插东西,一共八个,个个面容肃穆。

八个人像围绕在一个铜制繁复精美的几案旁边,季风被吸引住停下脚步,他问:“那是什么?”

“蟠虺纹铜禁。”夏辞眸光淡淡看着长桌回答他。

那长桌一边三个商铜立人像,两头各一个,好像在长桌前开会,“禁是什么?”季风看着精美长桌出神。

沈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概是在回头发现两人都不在身后时,他双手环臂,说了长长一段话,就像导游给游客讲解背下来的一套固定说词,说过千百遍那样熟练,“周武王灭了商纣王,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认为纣王是酗酒亡国,所以就颁布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禁酒令——《酒诰》,其中规定:贵族诸侯不准非礼饮酒,只有祭祀时方能饮酒。后来还专门为贵族诸侯打造的放酒几案,称之为禁,提醒饮者不要贪杯。”

原来是酒桌,季风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些东西有多美,学校组织去博物馆参观的沾满铜锈的青铜酒樽,历史书上的后母戊鼎,他都觉得很丑,连人人都称赞的四羊方尊,他也觉得不过如此。

可能身上的一点点艺术细胞也都被运动细泡吞噬了,有时他会这样想。可这次,看到这个蟠虺纹铜禁他却感到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情绪,那是比喜欢更微妙的情绪,有一股想要掌控一切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它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缓慢爬升,占据心脏,顺着脊椎又占据脑子。

铜禁上平放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

夏辞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不寻常,她环顾四周青铜龙柱,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而这时,季风捂住了头。

“你怎么了?”她上前一步担忧地询问。

“头疼。”他说,沈珪接过他手中的药袋。

季风皱着眉头,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撞击声,一声又一声,组成一首歌,像是青铜器的打击声。

“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机甲连接?”夏辞问,那时她和沈珪都出现了问题,只有他一身轻松。

“我也不知道。”

“上楼。”沈珪一手托着他往电梯去,一手拿着夏辞的药袋,那药袋里的药也快滴完了,只剩指尖一寸那么多。

沈珪的办公室在二十四层,但是电梯停在了二十三层,又是一个宽阔的空间,又是很多门禁,工作人员并不多,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进了最后一道门是密密麻麻的医学设备,很多很多,多到夏辞以为这是个卖医疗器械的店,还是那种超大连锁店。

墙上到处都是显示器,有心电图,还有各种骨片和监测指标,那上面的很多数据她都看不懂。

有一处人比较多相对其他地方而言,那块有七八个人拿着手术刀围绕在一个巨大的手术台前,她视力很好,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是一只巨鸟,巨鸟被刨开了胸腔,原本长着心脏的地方空荡荡,只有一个深深的**,可那周围的血管还在轻微跳动,连肌肉也很有活性,它并没有**的趋势,甚至可以说并没有死亡。

是那天追逐她们的黑色大鸟,那只小的鸟在哪?她有些好奇,便往四周打量,在离手术台不远处她找到了,长筒状的玻璃器皿里竖立着一团血红色标本,它还保持的鸟的样子,只不过没了肌肉,只剩下血管和器官组成的标本。

“呕——”夏辞捂住嘴,想马上离开这里。

沈珪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理解了,“你和季风到外面等我,我去拿一套手术刀。”他原本是想这边的工位上给她处理的,看来不得不去他的办公室了,沈珪真会给他找麻烦,自己带孩子就算了还要让他也带孩子。

夏辞靠在墙壁上托着季风,而季风头疼得难受还要给她举药袋子,颇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

“你怎么了?”轮到季风问她。

“看到标本,我难受。”

“可别让师哥知道,他知道又要给你安排事了。”季风吐槽,“有那么害怕吗?”

“咱们学校卖烤冷面的大姨你知道吗?”

“知道,她家烤冷面挺好吃。”

“她家儿子,一百六十斤,去念了医校,半个学期瘦了四十斤。”大姨总爱跟她聊天,有次问她怎么总这么晚来,她说看书,大姨说怪不得脸色有点差,还劝她劳逸结合,然后说起他家孩子,说读了医校一吃饭就吐,念不下去了准备回来复读,末了一句话就是可别学医。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季风像个捧哏。

可夏辞知道,她对标本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不应该那么大反应,就好像她在害怕着什么,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有一段总是模糊不堪的,像蒙上一层水汽,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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