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意怒目瞪着他,将自己手臂平举指向他。黑洞洞的袖口内似乎有一排银色的尖头若隐若现,傅一笑清楚,绑在花无意胳膊上的应该是黑绝谷的独门暗器,看来花妹是有所准备才来的。
但她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因为傅一笑根本就没有任何与她交手的想法。
“花妹,我……”
傅一笑往门口走了几步,想给她一个久违的拥抱,却被一声断喝止住的身形。
“不许过来!”
花无意大吼一声,将玉指向手心一握,一排银针激射而出,直奔傅一笑而来。
他没有想到花妹真的会下狠手,暗器太快他已经来不及运功,只好伸展身法向旁边一闪,将银针躲了过去。
“花妹,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只想让你去死!”花无意眼白中布满了血丝,太阳穴的青筋甚至都暴了起来。
“好,你让我把话说完,说完之后我任由你处置,可以吗?”
傅一笑看她憔悴成如今这个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了。他不想让花无意再受刺激,因此不敢再向前走了,和她隔着很远的距离说道。
“……”花无意喘着粗气,心中的怒火没有丝毫减弱,手臂依然指向了傅一笑,但没有继续出手。
“花妹,当初我在义军军营里之所以和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清楚你和剑宁云之间的父女之情。我看得出来你夹在我和剑宁云当中左右为难,而我起义的事又无法改变,因此我才想着将你逼走,等起义结束,剑宗被消灭以后再给你道歉。但我没想到我欠考虑的做法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对不起你,花妹。”
“哼哼,说得可真伟大啊!居然是为我着想?我是不是该反过来感谢你啊傅一笑?!”花无意显然对这苍白的解释和道歉感到可笑,问道。“你对不起我的地方是这个吗?!你还记得当初在黑绝谷,你我同床而眠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傅一笑怎么会忘掉那段记忆?花无意在那晚向他献出了自己的初吻,直到自己老死的那一天都会永远记得那种怦然心动的甜蜜与美好。
“我当时说……”虽然傅一笑记得很清楚,但真把它复述出来的时候还是难言启齿,因为很显然自己没能遵守当时的诺言。“我只爱你一个人,此生不变。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可你做到了吗!!”花无意几乎是在用嘶吼的方式喊着。
“……”傅一笑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是理亏的。但当时和花无意承诺的时候,自己并未遇到苏梦灵,也没有发生侠刀门遗迹的异能感染者袭击事件,苏梦灵也没有为自己失去一臂,这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完全不在傅一笑的预料之中。“对不起花妹,我没做到。刚认识梦灵的时候,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但随着她为了我追到剑宗去学艺,后来又陪着我下山去闯荡,还因为我丢了一只手臂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对她产生了爱……”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花无意用手抓着头,近乎疯狂地喊道。“傅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可以接受和别人平分一个男人的爱的女人?!对不起我做不到!”
“不,我不会因为梦灵而对你的爱有丝毫折扣。相反,自从去了南国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心中反思与后悔。后悔当初自作聪明地和你假意决裂,后悔在爱上梦灵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和你坦白。我对你的思念每一刻都在增长,没有你,我连生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你胡说!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尽管傅一笑一脸诚恳的样子在把自己所有的心里话全部说给她听,但花无意还是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说道。“你和苏梦灵那个贱女人在起义失败后就直接去了南国,可曾有在北国找过我?!在我痛苦无助,每夜以泪洗面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几次把白绫挂在梁上想要一了百了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来这儿装好人了?晚了!傅一笑,我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亲手杀了你!!!”
花无意知道暗器完全追不上他神仙游的速度,因此将胳膊一收,从腰间拔出了淬了剧毒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便刺。
这么远的距离傅一笑当然反应的过来,但这次他并没有躲闪,也没有运功抵御。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释然地闭上了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这么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终于都和心爱的人说明白了。能死在花无意手上,傅一笑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花无意对傅一笑的本事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刚才没有旁观他和梅夫人的交手,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这一刺她根本就没想到会刺中,还在盘算着傅一笑会向左闪还是右闪,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追击。
但当她看见七寸长的匕首全部没入了傅一笑的腹部,从他背部刺穿了出去的时候,花无意才大惊失色,她瞪圆了眼睛抬头看到,傅一笑充满深情地眼神正温柔地看着她,脸上竟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你为什么不躲?!”花无意震惊之余,问道。
“我没脸……躲。”
傅一笑眼皮下沉,身形晃了几晃后,猝然后仰倒地,一动也不动了。
花无意看着自己的手,已经被喷出来的鲜血所沾满。她立即扑了上去,将地上的傅一笑抱了起来,拼命地摇着:“喂!傅一笑!你不准死!我还没让你死呢!你给我起来!!!”
她将手指按在了傅一笑的颈部动脉上,发现他还有脉搏。但如果血流不能及时止住的话,就是神仙也难救。
“来人!快来人!!!”花无意冲门口喊道。
几个守在外面的小师妹连忙冲了进来,花无意立刻吩咐道把傅一笑抬进自己的屋子内。等到傅一笑被送出去以后,梅夫人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想要跟去的花无意,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花无意知道梅夫人的意思,作为庄主她的门规就是梅花庄弟子要杀尽天下负心汉,决不能心慈手软,于是想了想后说道。“他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我要好好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你去吧。等他醒了之后马上告诉我,我要亲自处置他。”梅夫人说完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花无意向她鞠了一躬,急忙出门追师妹们而去。
梅夫人在椅子上摇着团扇,看着自己的干女儿心急如焚似的跑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不是滋味。自己活了几十年,当然看得出来花无意刚才口不对心,只不过不忍现在就拆穿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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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灵在外面等了足足几个时辰,都没见傅一笑回来,眼看天色已经不早,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她知道傅一笑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因此也顾不上那么多,将面纱系紧略微闭气阻隔山中的瘴气,也进了谷。
入夜后有守夜的梅花庄弟子提着灯笼去进谷要道守夜,毕竟是女孩子怕黑,因此三五成群结拜而行。虽然天空还有些亮光,但几个灯笼聚在一起还是很显眼。
苏梦灵老远便看见一行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略一思量后将自己左边袖子往下拉了拉,尽量遮盖住自己的义肢。做好准备后,她便迎着那几个女弟子走了上去。
几名弟子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纷纷提高了警惕,在看见苏梦灵是个女人后,她们放下了兵器,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进山来干什么?”
“请问,花无意在不在这里?”苏梦灵开门见山地问道。
“花无意?谁是花无意?”一名弟子装傻地问道。
“梅花庄不在这山里吗?”苏梦灵眉头一皱,问道。
“梅花庄是什么?这山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没听说过什么梅花庄。”弟子似乎开始有了些戒备,不耐烦地答道。“这位小姐,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山里在晚上可是很危险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苏梦灵从她的回答中便听出了端倪,她装作一副诧异的样子,说道:“可是……花姑娘之前杀了我那出轨的男人以后,说了有困难可以来这里找她呀?怎么会……”
几个人听到她这么说,相视了一眼后问道:“是她叫你来这儿的吗?”
“是啊,我花了不少钱才从家里赶到这儿来,现在我身上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就是出了山我也没法去投客栈……”
“好吧,既然是花无意帮过的人,我带她去庄里吧。”其中一个弟子对同伴们说道。“你们继续去巡山,我送完她就去找你们。”
几个人纷纷点了点头,苏梦灵连声道谢,跟着弟子向梅花庄走去。
一路上,为了防止被弟子起疑,苏梦灵只字未提傅一笑的事。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了庄门口,弟子让她在门口等着,问道:“你怎么称呼?”
“哦,我姓林,叫林梦书,你和她一提她准能想起来。”苏梦灵答道。
弟子进去禀报,苏梦灵隔着门缝向里面偷偷看去,只见门口有两名弟子把手,院子里面点着灯,勉强能看清情况。看来这些弟子晚上已经各自回屋歇息去了,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苏梦灵心中纳闷,以他的武功和轻功来说,就算被暗算埋伏了,打不过也肯定能跑啊。此刻没有消息,她宁愿相信是傅一笑和花无意和好了,两人正在房中叙谈,也不愿相信是别的什么情况。
花无意此时正在房间内照顾着傅一笑,为了防止别人看到她关心傅一笑的神情说闲话,她没让任何人进来,包括梅夫人。
自从杨云轩赠与自己【毒经】之后,花无意就一直致力于将毒术和医术结合在一起的研究。因此将傅一笑的伤口止血缝合以后,苏梦灵用水蛭吸血的方法将他腹腔外的淤血和伤口附近的污血清理干净。
本来她还想为傅一笑配制一副解毒药,但看他面色正常,脉搏稳定,才想起来他体内有天水谣内功护体,百毒不侵。
看着傅一笑的脸,此刻还保持着释然的微笑,花无意心里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原谅他。几个月来,每个夜晚她都怀着深深的怨恨入睡,多少个梦境中她都在想着两人重逢时自己亲手杀了傅一笑的场景。她不知多少次在心底里下过决心,一定要手刃傅一笑和苏梦灵,但现在背叛自己的男人就躺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自己想要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傅一笑倒下前的那句“我没脸躲”一直不停地回荡在花无意的脑海之中。能在重伤之际露出那样满怀深爱的微笑,看得出他那句“我不会因为梦灵而对你的爱有丝毫折扣”并非虚言。
是啊,傅一笑已经和苏梦灵双宿双飞逃往南国去了。如果心中真的没有自己,又何必冒着危险来北国找她呢?完全可以和苏梦灵在南国潇洒地过二人世界嘛。
冷静下来了以后,花无意明显脑子更清楚了一些。她坐在床边,用手轻轻地摸在傅一笑那英气十足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无声地留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当初不永远呆在剑宗呢?这样……你也就不会了解到身世,也就不会和义父决裂。也就不会遇到苏梦灵,就可以一直和我长相厮守了。为什么……”
花无意将他的手捧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带来的熟悉触觉和温暖。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谁?!”花无意立即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整理好了情绪,厉声问道。
“花师妹,庄外有个叫林梦书的姑娘找你,说是你以前帮她除掉过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