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的车程,布兰特始终难以睡眠,心神不宁。他感觉自己脑海中两种声音仿佛在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的精神处在了几乎崩溃的边缘。
当那梦中的茶色头发女孩轻语时,自己的心情回归平静安详。而当那梦魇般的男子说话时,自己又涌起了破坏和杀戮的欲望。这让他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三天他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借身体不舒服避免和沈诗芸他们说话。只有路易斯看出了他的异常,但无论怎么询问,他都说没事。
就这样,三天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凯尔汀堡。此刻傅一笑他们早已回到了南国首都和呆在酒店内的阿列克斯会合,正在等他们到来一起去王宫见普德林。傅一笑认识沐,但苏梦灵和阿列克斯并不认识。沈诗芸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后,大家开始听阿列克斯发言。
不过阿列克斯却带给布兰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我在凯尔汀堡这些日子用瞬光术潜入王宫窃听,发现钢都的市长道格艾斯一直在向普德林进言。”阿列克斯在几天前就和傅一笑说了此事,现在专门讲给布兰特和沈诗芸他们几个人听。“他说我们是威胁,必须在用完之后及时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你说的‘我们’里包括他吗?”布兰特指着一旁的傅一笑,问道。
“包括。”阿列克斯看了看傅一笑,答道。“包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
“也包括我?”沈诗芸眉头一皱,问道。
“包括。他向大帝进言,说可以借傅一笑报复剑宗的时候趁势拿下北国。拿下之后再把西荒的沈家兵门铲除,这样就可以统一整个修门星了。”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靠在墙角的沐冷笑了一声,大声说道。
沈诗芸没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在场的所有人她是最为冷静的,略思一阵后问道:“普德林什么态度?”
“他没有答应道格艾斯,不过也没有明确反对,而是说要考虑考虑。不过……”阿列克斯似乎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劝说,难保普德林不会采纳。”
“那很好解决。”听了半天的布兰特终于表了态,说道。“把道格艾斯干掉,就可以了。”
“不行!”沈诗芸立即反对了他的想法,说道。“道格艾斯是普德林妻弟,自从王后生二胎难产而死,普德林一直感觉愧对道格艾斯,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你杀了道格艾斯,等于和普德林直接谈崩,到时候局面就没法收拾了!”
布兰特微微一笑,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样,我安排一下。一会儿大家一起去王宫找普德林,咱们把话挑明放在桌面上一次性说清楚。普德林知道咱们有所防范,应该会打消他采纳道格艾斯建议的可能性。”沈诗芸见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就连站在墙角的沐都沉默不语,于是说道:“你们听我一句可以吗?一切都能谈的,只要大家没闹崩,就有谈判的余地。”
“如果他连你都要干掉,连沈家兵门都不准备放过,你也准备继续和他谈吗?”傅一笑问道。
“当然要谈,直到谈到他回心转意为止。”沈诗芸斩钉截铁地说道。
布兰特将手一摆,耸了耸肩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们就陪你走一趟。我嘴笨,到时候就麻烦你去和普德林谈谈吧。”
于是沈诗芸便给普德林打了电话,定好了时间。普德林命人在宴会厅摆好了晚宴,就等他们到来。
晚宴不仅有他们和普德林,还有道格艾斯和科恩将军陪同参加。他们两个和普德林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边,而其他人则被安排在了另一边。
除了服务生和保安,其他所有内勤人员都被清离了王宫。普德林知道这么大帮人一起来找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道格艾斯让保安们都呆在外面,如果没有命令不许他们进来。但那些保安却都个个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似的,和平时负责王宫护卫工作的时候判若两人。
显然,道格艾斯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么一堆‘身怀绝技’的人今晚齐聚一堂,就像一颗巨大的手榴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
沈诗芸在带着众人步入宴会厅前,先在走廊僻静处和他们低声约法三章。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动武。等到他们都答应了之后,她才带头走了进去。
普德林等众人落座后,端起了面前桌上的红酒,率先站了起来。
“傅先生,我几天前从科恩将军的汇报中得知了你们的行动过程。这次能摆平灰烬军团,你可谓是功不可没。来,我敬你一杯。”
傅一笑没有跟着站起来,只是把自己的被子端了起来,冲他点了下头,然后一扬脖喝了下去。
道格艾斯看到他如此没有礼数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愠怒,但丝毫没有体现在脸上,仍然露着他那标志性的假笑表情,站起身来说道:“这次您又为大帝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真实功不可没啊。来,我也敬你一杯。”
傅一笑有天水谣内功护体,免疫一切毒素迷药。因此可以无所忌惮地吃喝,但其他人担心菜里有毒,都没有动筷举杯。
不过傅一笑却不想喝这第二杯,他瞥了一眼那面目可憎的死胖子,把目光移回到了普德林身上,说道:“言重了,你们国王心腹大患这么多,我只帮忙搞定了两个,哪里算得上什么功劳啊。”
普德林听得出他在阴阳怪气,但不清楚他说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傅一笑所说的两个心腹大患是指伊登和斯科特,于是面带微笑地问道:“我的心腹大患不都被您解决掉了吗?还有谁?”
“呵呵,您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呢吗?”傅一笑感觉沈诗芸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提了自己一下,示意自己注意分寸。“您的心腹大患不都在这儿坐着呢吗?”
普德林心中一惊,用余光看去,科恩和道格艾斯脸上的笑容也和自己一样,逐渐地凝固了起来。
“哈哈哈,傅先生您真是幽默。”普德林强作镇定,说道。“你们是我的好朋友,大功臣,怎么会是心腹大患呢?您说笑了。”
“沈诗芸,你不是说要来摊牌把话说清楚的吗?怎么你一句话都不讲?”布兰特冷冷地说道,似乎又恢复到了移植光纹之心以前的那种语气。令人听上去不寒而栗,浑身发颤。而那股熟悉的强大气场也随之出现,让被点名的沈诗芸心中一抖。
沈诗芸抿了抿嘴巴,想了一想后说道:“国王陛下,请问您是不是要打算对我们动手了?”
“你们?没有啊!”普德林不是专业演员出身,嘴上说着没有,脸上的表情却很容易让人能看出心虚的样子。“你听谁说的?!”
沈诗芸没有回答,将手指指向了道格艾斯。
道格艾斯立马明白了过来,肯定是自己和普德林之间的谈话被他们监听了。但他仍然装傻道:“我?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你没和我说,你和大帝进言,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等用完我们之后,把我们全部除掉,有没有这回事?”沈诗芸保持着克制和冷静,虽然她说话的内容已经很直接了,但语气上仍然保持温和平静,试图不给局势增温。
“……”道格艾斯知道自己此刻再不承认也没有人会相信,但如果承认了,那就相当于和他们说自己想要与他们为敌。在场的随便一个人都能随手杀了自己,他可不想当那个惨死鬼,于是十分嘴硬地说道:“我没说过。”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如果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那肯定就要把阿列克斯牵扯进来。到时候道格艾斯又要问阿列克斯有没有证据,有没有录音能证明他说过这话。这将是无穷无尽地指责与否认的口水仗,想想就令人头疼。
而布兰特不用想这些就已经感觉到头疼了,在火车上的症状再次出现,两种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激荡着,只不过这一次,杀戮和破坏的声音占了上风。
【杀了他们,全部杀了,谈什么谈?杀戮才是解决一切问题最有效的办法!】
坐在身旁的路易斯见他用手捂着脑袋,面色十分痛苦的样子,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布兰特没有回答,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感觉整个大厅都天旋地转似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道格艾斯,脸上怒不可遏地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阿列克斯跟我撒谎了?!”
道格艾斯差点没被他呼啸而出的气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到布兰特身上泛起了薄薄的黑雾,两只眼睛甚至都被血晶覆盖了一部分。看着布兰特发抖的手指,他感觉自己的腿更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道格艾斯立马解释道。“可我真的没和大帝说过要除掉你们的话,我对天发誓!”
“呵呵。”布兰特冷笑一声,将手朝他一扬,说道。“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酒桌上的沈诗芸看出了不对劲,大喊一声:“别!不要!!!”
可她说得太慢了,布兰特此刻已经被脑海中的声音吵得神经快要崩溃。一根血晶尖锥从饭桌下钻出,插透了桌面直朝道格艾斯扑去。
阿列克斯以为他会像当初面对沈恋川时那样点到为止,只是用这招来吓唬一下道格艾斯而已。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血晶尖锥毫无犹豫地径直插进了道格艾斯的胸膛里,将他从椅子上挑了起来,直接钉在了宴会厅的墙壁上。
“轰”地一声传来,整个墙壁都微微发颤。道格艾斯的血液喷涌而出,顺着血晶尖锥向下流淌。由于他实在太胖,甚至连脂肪肥油都喷出来了许多。
苏梦灵吓得差点尖叫了起来,强大如沐都不禁被眼前这血腥的场面镇住了。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布兰特,生怕他接下来还有更骇人的举动。
但布兰特似乎如释重负了一眼,脑海中的声音随着这一击的发泄舒缓了很多。他把目光投向了普德林,问道:“我再问一遍,他和你说过没有?”
此刻,外面的护卫都听到了宴会厅的声音,推门冲了进来。保持镇定的菲尔眼疾手快,抄起靠在椅子上的法杖,用它一指那门口,喊道:“冰结领域!”
在宴会厅门口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晶圆环,冒着刺骨的凉气。进入这个区域的所有人意识和躯体都被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普德林藏在桌下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他看了眼墙上的道格艾斯,起初刚被钉上去的时候还能挣扎一下。随着鲜血大股大股地流出,他逐渐停止了挣扎。
亲人就这么被当着自己的面杀死,别说国王了,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万难忍受。但此刻的普德林心里很清楚,这个暗星人显然已经愤怒。如果自己忍受不了,可能下场要比道格艾斯还惨。
他把情绪稳定了下来,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说过,但我没采纳。”
布兰特嘴角一扬,又坐回了座位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边夹着桌上的菜往嘴边送,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退位?”
“……”普德林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随时有可能命丧当场。“一周内,我会把王位传给杰西卡。”
“三天。”布兰特嘴里嚼着饭菜,看了一眼傅一笑后说道。“我等不了一周,我想傅先生可能也等不了吧?就给你三天,三天后我们来参加杰西卡的登基大典。至于后面的事,我们会和你女儿友好地商谈。”
布兰特说完拿起了桌上的红酒杯,绕了一圈走到了普德林身旁,将酒杯举到他面前。
普德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场将自己完全笼罩,压迫得他甚至都无法站起身来。他伸出了略微有些哆嗦的手,将桌上自己的杯举了起来,犹豫了几秒后,坐着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布兰特满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被子往桌上倒着一扣,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菲尔撤去了法术,众人也跟着一起离席。整个宴会厅只剩下道格艾斯那还在滴油的尸体,几十个门口的冰雕和一个像是被放了气似的普德林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