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钱,斯特凡立马绷起了脸,不快地看着莱纳。
他翕动着嘴唇,鼻尖一酸,眼眶里竟流出了豆大的泪珠。
“这赌场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产业,寄托着无数人的辛酸和血泪,既然交到我手上,就意味着我有义务接替先辈,将黑手党的精神发扬光大。
对于黑手党的成员来说,这又岂是一家赌场那么简单啊,许多的成员曾在这里任职,为客人们带来喜悦,维护着黑道的规矩。
那么多的前辈守卫着赌场的安全,我怎能让他们的在天之灵蒙尘。”
斯特凡情绪激动,一脸悲痛地拍了拍胸口。
张丰毅看着他夸张而扭曲的表情,心想,可你刚才还说,是担心有人追杀你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凛然大义了。
莱纳与他挥手作别,“看起来你和这家赌场,是真的有感情啊!”
坐在台子上的斯特凡重重地点头,他的情绪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表情极度扭曲,眼眶泛红,泪珠晶莹。
“请你们不要再谈将赌场卖掉的事了,我是不会答应的。人在场在,人亡场亡!”
莱纳本来也没有准备再为难斯特凡,他淡淡地收回视线,和张丰毅交头接耳:
“计划一失败,进行计划二。
我准备派别人去和他们商讨,那两个老头子一定是对我怀恨在心,没有半分商量的心思。所以得换个人和他们谈判,如果这次再失败了,就得指望你们出手解决了。”
张丰毅问道:“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将食指放到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面注视着缓缓流动的车流,路口的拥堵好转了不少,一面就和电话里的人交谈起来。
片刻以后,他对张丰毅说:“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等他,他很快就会赶到。”
正当张丰毅想要问电话那面的身份时,莱纳已自顾自地迈出一步。
却是丹尼尔叫住了他,“能换种交道方式吗,一路都是走过来的。你这么有钱,叫辆车不行吗。”
莱纳思虑一番,认真地回答他:“步行好了,距离太近白费功夫。反正你们是杀手,体力什么的绝对充沛的。如果想坐豪车,享受路人羡慕的目光,可以下次嘛。”
他们到了一家咖啡厅里,定的位子在二楼。窗外是纽约的摩天大楼,落地窗荡漾着明亮的太阳光,红木地板干净整洁,屋内散发着咖啡独特的清香。
在当中的一张圆桌上坐下,莱纳招手叫侍者过来,要了咖啡。
过了一会儿,一个留长发的男人上了楼,容貌清秀,五观端正,脸上带着很英俊的笑容,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张丰毅喝光第五杯咖啡,脖子凑近莱纳问:“他就是代替你谈判的人?”
莱纳向赶来的客人遥遥地伸手,邀他入座,口中却对张丰毅说:“对,路易斯·库列尔,纽约黑手党的杀手一名,严格讲来,算是我的继承人。要是有一天我离开纽约,他便是继任的教父。”
从短短的一番话中,张丰毅获得了两个信息。路易斯是纽约黑手党的杀手,路易斯是莱纳的继任者。张丰毅知道,这些黑道组织都有自己的清除机构,用来清除那些不听话的、故意捣乱的人。
但跟本部不同,本部是专精此道,他们主要的用途在于威吓。
路易斯的颧骨、额头很突出,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微微颔首,和在座的三人一一打过招呼。
张丰毅端详着这有俊朗面容的来客,心里有些好奇他的真实实力。毕竟都是杀手,总得有个高下不是。
正此时,丹尼尔忽然满脸笑意地伸出手来,要和路易斯握手。
路易斯的眼神在丹尼尔的脸上留了几秒钟,神色有一瞬间难以觉察的迟滞。但他马上恢复那种和煦的、满面春风的感觉,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
当两人的手遥遥地在虚空中交握时,桌上的气氛顿时发生了变化。这绝不是友善的表现,两人的手掌在空中锁了足足十多分钟。
丹尼尔面目狰狞,咬牙使劲,指头缓缓合拢,用上了全部的劲力。而另一人则轻描淡写地微笑着,手指间筋骨毕露,修长的玉掌仿佛有青色的龙盘旋环绕。
和张丰毅一样,丹尼尔也有试探来者实力的想法,而且心情更为迫切。所以他借握手的名义,亲身探察他的肌肉力量。可没想到这一探察,双方竟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路易斯显然也是江湖中人,对这种老掉牙的试探方式早已司空见惯。因此一上来就用足了力气。
肌肉在西服袖里鼓涨,几乎快把外套撑裂了。丹尼尔瞪着路易斯的眼睛,路易斯却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微笑。
他好心提醒丹尼尔道:“大家是为主子办事,当心伤了和气,伤了身体。较劲可以事后,主子的盘算可是耽误不得的。”
“有缘可以再相会!”丹尼尔冷哼一声,手一拍桌,桌上的六十八个杯子齐齐摇晃,旋即便松开手来。他的手心满是汗水,被路易斯抓握过的地方微微泛红。
张丰毅仰面喝下一口咖啡,喉结一动,送入胃中。他和莱纳真的等了他们很久,先前路易斯赶来就耗费了半天时间。
他又咽下一口,将第六十九个空杯子放到桌上,表情木然。
于他而言,这类事情真是无聊之极,弄得别桌客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是透着古怪。
谁闲着没事握手玩,握了那么久,手不酸吗。
张丰毅叫来二楼的侍者:“凑个整,再来一杯。”
侍者默默地记下,张丰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呼出的空气都是一股子酵藏咖啡豆味。莱纳抽了抽鼻子,感到了这古怪的味道。
桌上的咖啡杯摞成几大摞,张丰毅取过侍者托盘上的咖啡,吹了吹,又开始慢慢地抿着喝。
莱纳拉过侍者来,问了问价钱,从衣襟里抽出一叠子钞票甩在侍者无辜的脸上。身为一方黑道组织的高层,请别人喝咖啡的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别说七十杯,再来一杯兜里的钱也刚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