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营长(1 / 1)

卫兵向椅上的营长立正敬了个军礼,营长轻轻颔首。他于是离开了营长的办公室。

张丰毅暗暗感叹阿拉伯贵族的奢华大气。

营长座下的椅子是纯正的红木,铺着一整条骆驼皮。营长抬手让他们落座,不经意间露出了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造型粗犷。

“各位从美国远道而来,和主力部队失散的这几天,想必遭了不少罪。待会儿我让手底下的人,为你们安排饮食和住处,大家回去就可以休息了。”

“营长费心了,”张丰毅礼貌性地一抱拳,“我们几个终归是战场上的士兵,希望能尽快参与战斗。如果有派驻到前线的队伍,恳请您让我们入列。”

美国军官的请求一个小小的叙利亚军队营长自是不会拒绝,何况是主动请缨出战。他爽快地答应了,“明天中午,会举行一场营部的布署会议,你们的安排,就作为会议讨论的一部分内容吧。”

听到这儿,张丰毅快速回头看向弗兰克,想看看他的反应。

弗兰克面不改色,一脸庄重,他咳嗽了几声,意思是让张丰毅等下再讨论。

张丰毅之所以要请求去城内的作战前线,是因为他们必须借机接近目标人物。目标人物的具体方位在城内,因此得找借口返回城镇。

“营长,您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埃尔维斯突然问道。

营长呵呵一笑道:“是刚起,前线由几个上尉管着,我只偶尔处理一下陈积下来的事务。”

张丰毅不由得暗自唏嘘这位营长的勤奋,指挥部放在安全的后方,每日随机处理公务。要是这么做,还能收复失地、解放全城,倒真是没了天理。

胖嘟嘟的营长以聊天的口吻,谈起了自己发家的过程:

“我家早先是做石油生意的,战争一爆发,立马招摹人手组建民兵。后来政府着手收拾残局,我手下的队伍是第一批收编进政府军的。”

他脸上笑容更甚,一脸洋洋得意,“不仅有美式装备可拿,而且有专门下拨的经费。我一营长,如今手底下的规模,比一个团都大。”

“那既然有实力,为什么不一举收复全城呢。”张丰毅疑惑问道。虽然政府军的事情与他们的任务毫不相干,但他仍然对营长处理问题的方式感到深为迷惑。

“你们外来的军官哪里懂啊,”营长狡黠一笑,“只有拖下去,政府给的经费才会越来越多嘛。”

大家都是笑了笑,官场上的规矩果真是到哪里,都一样啊。

这时门被推开了,卫兵引着张丰毅、弗兰克和埃尔维斯,到了一间收拾妥当的房间。房间比起营长的办法室来,简陋了许多,只能算作能住人而已。

普通的行军床,一个床头柜,并三个白瓷杯子。营长的布置倒真是实用为上,张丰毅三人各自坐到一张床上,开始讨论后面的布置。

“现在可以说明,光随军到了城内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要从队伍中脱离出去。”弗兰克马上讲出他的想法。

“但是会被当作逃兵的,”张丰毅一脸无奈,“而且要是被发现,我们可是主动提出去前线的美国军官,怎么和他们解释呢。”

“如果不被抓到,就压根不用解释。”弗兰克一摆手道。

“怎么说?”埃尔维斯也感到迷惑,便追问弗兰克。

“如果我们跑得够快、够远,就能避开他们。即使营长事后发觉,那些前线的军官忙着指挥,肯定不会追究。而凭营长贪污腐败的特性,他最多当买个教训,何况对他而言,经济上又没有什么损失。”

张丰毅想了想,忍不住质疑道:“会不会太绝对了,我们毕竟冒充的是美国的外派教官,涉及到两国间的事务。”

弗兰克嘴角微翘,“正因为涉及到两国间的事务,营长一个小贪官,才会感到害怕。宁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会追究到底。一来他没有那样的决心,二来万一出点事,全是他来背锅。”

埃尔维斯和张丰毅微眨眼睛,皆轻轻颔首。

房间很大,他们三人的床位并排着排开,床头靠着墙壁,上方开着窗户。虽然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但相矩不远,压低点声音谈话也是可以听见的。

弗兰克嘴角上扬,笑容灿烂道: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如果我们到期未能逃跑,怕是会被那些军官赶着上战场的。一群阿拉伯士兵里,我们三个外国人扛着枪冲锋。想想真是悲哀。”

张丰毅知道弗兰克在开玩笑,便一笑置之。现如今营长成功地接纳了他们,一时间饮食和住宿根本不用考虑。他们只要等待明天的会议结果,看看会被派到哪支队伍里,何时出发,什么席位即可。

但自己坐在舒适的床上,又想起了那栋破院里的叙利亚小男孩。

脑海中倏忽闪过,他一个人抱着老狗睡觉的情景。阴暗的屋子里,四面土墙,土炕上一床烂棉被,一个衣服都没脱、身高不及他腰高的男孩在熟睡,他的怀中有一只老狗。

一时之间,他对古尔邦竟有些愧疚,因为在他生活安稳了的时候,没有记挂起那个把最昂贵的肉留给别人的小男孩。

房间的墙角放着几大箱军用罐头,一箱已经被拆开,并取出了两三罐放到箱顶。

脱掉难民衣服的埃尔维斯如释重负,舒服得躺在床上眼珠都翻了起来。他实在是太憋屈了,那身床头柜上的旧衣服藏着许许多多的虱子,而且尘土也一点不比虱子少。

他翻身下床,取了三个军用罐头,一人扔给一个。张丰毅双手接住扔过来的罐头,愣了一愣。

他刚才一直在想着古尔邦的事情,霍然看到一块黑色物体从埃尔维斯那边飞了过来,便伸手抓住。

今天晚上他不是太饿,可能是行路过多的缘故,肌肉有些酸麻。他把罐头放到枕头边,并往下塞了塞。

他是给古尔邦藏的。

古尔邦在叙利亚生活了十多年,从一睁眼,就是满天的黄沙和穿梭的炮火。虽然是罐头,但好歹是肉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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