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医生从张丰毅手腕传导过去的力道陡然增大。张丰毅顿时感觉就像是抓紧了一头狂躁野牛的牛角,他手指握起的虎口即欲绽开,对方的手腕随时能从虎口滑脱出去。
医生这时已从腿部遭受的撞击中缓了过来。
熟稔于实战的他选择躺地作战。一面与张丰毅周旋,随时准备把对手弄倒在地,之后贴身肉搏,一面就用未被控制的那只手试图把因倒地,脱手而出的手枪移到面前来。
张丰毅抛开多余的思绪,专心应付还在拼命反抗的医生。
发现医生有取枪的意图,他随即抬腿用力踢出一脚,一记生猛的侧踢正中医生探出的手臂。
假扮的医生可能是腿部遭受重创,肌肉乃至其内骨骼都受到了损伤,一时连起身都做不到。
对张丰毅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效果。他推动病床助跑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病床的分量,绝对不轻,而且它前端的床头是铁制的。这一下撞上去,张丰毅想想都疼。
尽管如此,他的双手犹然一刻不能放松,因为医生的体力依旧充沛。可惜医生虽身体强壮,却由于空间和身体条件的制约,无法施展搏斗技法。
与张丰毅相比差不多,他此刻能使用的,也唯有蛮力而已。两方的手腕掐在一起,倒地医生的力量尤为强大,张丰毅只得全力以赴。彼此之间陷入僵持。
医生抿紧嘴唇,咬牙使劲。他面部肌肉紧绷,两颊赤红,仿佛血液直接在古铜色肌肤下流淌。
眼看着形势一点点地向张丰毅那边倾斜,医生没有任何办法。他位置越高,毫发无伤,体力虽弱,却占尽天时地利。
医生艰难地张开发紫的双唇,冲张丰毅崩出一句话:
“你如果想带走病床上的人,杀了我也毫无意义。”
两方的臂膊相互纠缠,都毫不保留地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彼此的巨大力道通过环扣的手掌于筋骨间流转,连结起来的臂膊微微晃动,遒劲的肌肉在衣衫下鼓起。
张丰毅的能力虽然对身体各方面都有一定提升,但可以自如使用的仅有全息瞄准和狙击感应,剩下的都是在无意识间才能偶尔发挥作用,根本无从捉摸其中的门道。因此他的体能仍维持在经唐训练后的状态,比常人强不了多少。
长时间的对峙,已使他累得大汗淋漓。
他情绪激动,毕竟差一步就能让医生放弃抵抗,说出他和雷蒙德共同的秘密。他仿佛拼尽全力才回应医生道:
“带走雷蒙德对我有什么用,他现在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医生声音嘶哑,他也已濒临极限。在他的感知里,腿部不时的剧痛清楚异常。
尽管论经验,他要比张丰毅高上好几个档次,但腿部意外的受伤使这场战斗的战力对比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体力耗尽被张丰毅击倒只是时间问题。
“任谁都能看出来,失控后的雷蒙德从里到外都产生了惊人的改变。他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样貌,乃至人类的身体构造。”
张丰毅使劲握紧医生的手掌,疑惑发问,“为什么。”
像是询问面前的医生,又像是自问。
“负责照护他的医生不可能一点儿发现都没有,我来就是想向他探问具体的情况。既然你不是负责照护雷蒙德的医生,那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医生支撑的双手感到越来越吃力了。他的身体如盛满水的水槽,而其中的能量正从水槽中的缺口不断流失,所剩不多。
他汗流浃背,汗珠涌出在黧黑脸颊的皱纹上汇成道道溪流。他几乎是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
“只要你的目标不是病人,只要你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只要你许诺不把雷蒙德的事告知外界。答应我说的三个条件,我就可以选择和你谈判,满足你的要求,或者向你投降。”
张丰毅忽地察觉到由手掌传来的阻力,明显没有最初那么强了。忍住臂膊肌肉的酸痛,他遂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下去。
这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要确保敌人不会有反扑的余地。
重压之下,医生的手臂再不能保持挺直的状态,以肘部为中心逐渐弯曲。眼见着制服对方的同时,他又不忘补充说道:
“谁都会说谎,我会,难道你就不会。你可是本部的人。据我所知,本部的杀手只有诱敌上钩,偷袭敌人,并猎杀对手的时候,还没听说过有向人求饶的时候。你说的是真是假,除了你,有谁能知道。你凭什么保证,我放开你以后,你不会反过来把我杀了。”
“就像你发觉我并不是本部派来的,当场做出的反应一样。”
自他知晓眼前的医生是假扮的后,张丰毅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他。一个可以临危不乱,对危险迅速作出反应的人怎么会待在重症监护室里,去照料一个他并不熟识的、昏迷不醒的病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会用枪,而且随身携带着枪,枪口还装上了消音筒。平常人有谁会刻意这样做,他肯定有他必要的职责。
…他留在雷蒙德身边的目的,是防止雷蒙德被其他势力带走。
…医生便是极好的伪装身份。
医生躺在地上,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汗如雨下,头整个涨成猪肝色。
衣襟被汗水浸湿的医生简直像是拼了命似的,他嗓音沙哑、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凭我不是本部的人,就凭我没亲手杀过一个人。不管怎样,这是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张丰毅稍加思索,知道医生已无多余的反抗之力,便挺身松开手,让地上的医生得以有些微喘息之机。
医生的这句话,似乎很真诚,从语气上听起来像是可以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