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冷哼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戒爱仔细一想,师父果然并没有答应过十妹的要求,但她仍然大胆道:“这孩子是师父独生女儿的儿子,十妹在莲花洞中面壁二十年不能照顾他。看在他母亲份上,师父不该不爱护这外孙……”
老尼姑喝道:“住口!谁再说这孩子是我的外孙,我就将她口撕掉!”
戒爱发抖道:“但……但…”她本要说他毕竟是师父的外孙,慑于师父的威严,没敢再说下去。
老尼姑望了校悍怀中孩儿一眼,又叹道:“交给校悍照顾又有什么不可,咱们总不能让他跟你们带来的九个女婴生活在一块!”
老婆婆忽然笑道:“你们放心,校悍会好好照护他长大。”
她一人住在后山茅屋中也很寂寞,有这孩儿相伴,怎不高兴呢?
戒爱壮起胆儿问道:“这孩儿住在后山谁去教他武功?”
老尼姑冷冷道:“谁说要教他武功?”
戒爱气道:“不教他武功,难道让他做个平凡人?”
老尼姑道:“做凡人有什么不好,与其将来学成武功杀人放火,不如不学的好。”
戒爱大声道:“这孩儿长大决不会干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老尼姑冷笑道:“男人学了武会干得好事,记着!任何人不得传这孩儿武功。
今后为师传你们几人一些刀法,却只准再传自己带来的女婴,不能相传别人,更不能传这孩儿”
戒贪忽然道:“那师父的第十招刀法谁来学?”
老尼姑道:“再寻一个女婴来学第十招刀法就是。”
戒贪道:“十妹的孩儿质资绝佳,学那第十招刀法不是很好。”
老尼姑怒道:“我十年前吩咐你们下山,有无教你们寻一个男儿回来?”
戒贪低声道:“没有。”
老尼姑道:“十诫刀法是本门至高绝学,一人绝难练全。我为光大本门武学,十年前吩咐你们下山行道并寻找一资质佳的女婴,冀望她们每人能够精通十诫刀法,可绝没叫你们寻个男婴来。”
戒爱突道:“师父不是说十妹的孩子能够练全十诫刀法么?”
老尼姑接道:“不准再说了,当时我只道戒爱带来的孩儿也是女婴才有此说,既是男孩,纵然绝学失传也不教他!”
戒爱还想说:“他虽是男孩却是师父的外孙,也不能传么?”
但这句话在她心中却无胆再说。
老尼姑向老婆婆挥手道:“校悍,你抱这孩儿到后山去,我讨厌再见他。”
老婆婆内心欢喜的走出庵门,忽又转回问道:“小姐,咱们叫这孩儿什么名字?”
老婆婆随老尼姑自幼长大,这小姐的称呼迄今未改,老尼姑虽纠正多次老婆婆终改不掉。老尼姑对她不好凶恶,也就任其那样呼喊。
只见老尼姑微一沉吟,便道:“叫他罪儿。”光阴如水,转瞬十五年飞逝。离华山最近的城镇叫华阴县,在华山之西。华阴县隶属同州府,隆冬初春,这些日子正是华阴县集市最热闹的时期,商人躲了一个冬,在春天齐都出现。
一位粗布衣裳,淳仆俊秀的少年牵着一匹瘦驴,驮着大袋货物,想亦是来赶集购货的。
布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挤在人群中,心里盘算着:“什么日用品都买了,还差梅婆的芭子没买。”
蓖子,女人梳头发用的,在各种货品陈列的地方不容易找到。布衣少年牵着驴子边走边向两旁张望。
走到一处,只见人群挤在一个摊位四周。这个摊位十分特殊,不闻叫卖也不听顾客的说话声,好像里面在演什么把戏。
布衣少年见有热闹看,他少年心性,握着缰绳心想:“是什么把戏,吸引了这么多人?”
那摊位上没有货物也没人在演把戏,只是一位道士,长形马脸的老道士坐在摊位后,摊位上铺着一张大白纸,用墨笔写着四个大字:“千金收徒”。
就这四个字吸引这么多人来围观,没啥希奇,布衣少年正要回,忽见一位秀才公子走上前指那四个大字,问道:“这位老道士,这四字怎么解释啊?”
老道士微闭鹰目。这时一睁,上下一扫秀才公子,摇了摇头道:“你不够资格来问。”说完又要闭目,突然看到布衣少年的头,双眼大睁,招手道:“进来,进来。”
秀才公子被老道问的尴尬不已,不好下台,微有怒意,听老道说“进来”,暂抑怒气,回头望去。
布衣少年不愿惹事生非,赶紧缩头退出人群。却见秀才公子挤身出来一把抓住布衣少年手腕,笑道:“进来就进来,少年人,不要怕!”
布衣少年被抓着不好再走。牵驴子随同秀才公子挤进入群。
围观众人想瞧热闹,纷纷让开一道缺口,连那瘦驴也让进了人群内。
老道士上下一打量布衣少年,裂开大嘴笑道:“过来,过来。待贫道看看你骨骼如何。”
秀才公子拦在布衣少年身前道:“你要他过去必定是够资格的了,我不够资格问,他一定够资格问的罗?”
老道士板着面孔道:“他问贫道自会说,要你来担什么心!”
秀才公子存心跟老道捣蛋,笑道:“你想千金收徒,大概看中这位小兄弟的瘦驴吧!晤,请问小兄弟,你驴驮的一大袋货物值不值一千金啊?”
他先向老道说话,后向布衣少年问话。布衣少年面皮嫩,红着脸摇头道:“不值,只是一袋日用货物,值不上半金。”
秀才公子仰脸笑道:“可是那老道当作一袋价值千金的货物,要收你为徒哩!我说小兄弟假若是值得一千金,你会不会送他拜师啊?”
不等布衣少年开口又道:“那是一定不肯的了。他老道一辈子赚不到一千金,你跟他为徒,赔了一干金货物,只怕将来化缘本事不好,莫说捞回本钱,或许饿得跟他现在一样,瘦得成个竹竿。”
众人听秀才公子说得风趣,齐皆大笑。大笑中都向老道望去,只因老道身材又瘦又长,正像终年吃不饱,饿成如此模样。
老道士铁青着脸站起,说道:“酸秀才,贫道不像你酸得上不了桌,口袋掏不出分文。哼,千金收徒,谁够资格做我徒弟,贫道送他一干金。”说着掏一袋黄澄澄的金子放在摊位上。
众人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群情哗动,心里都以为老道是个疯子,哪里有化一千金来收徒的。只闻徒弟敬师父,没有师父花钱收徒的道理。
秀才公子又见钱眼开,直向那些金子咋着嘴,身子也走了上去。
老道哈哈大笑:“你想这一干金吗?可惜不配做我徒弟。”
他走出摊位一掌推开秀才公子。抓过布衣少年,上下一摸骨骼后,大赞道:“好个美玉般的资质,好个美玉般的资质!”
将摊位上黄金抱来,递给布衣少年道:“你拜我为师,马上全是你的。”
布衣少年正眼不望金子。欲待推辞,秀才公子忽然走上来道:“且慢拜他为师,一千金太少了,我出一万金。”
只见他掏出一个大袋子,“哗!哗!”倒在地上,足比老道的金子多上数倍。众人见金子全倒在地上,看的眼都红了起来,恨不得上去抓一把到手中。
秀才公子向老道一揖道:“我金子比你多,对不起啦,这徒弟我收了。”
老道大吼一声道:“酸秀才你是那一派的,亮个底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茅山派的徒弟好争么?”
秀才公子冷笑道:“茅山派?区区茅山派还真不在我鬼眼秀才的眼中,吕某相中的徒弟就是少林掌门也不敢来争!”
老道虽知鬼眼秀才是当今第一巨盗却也不惧,喝道:“咱们倒要请人评个公理,是谁先发现那少年的。假若是你吕某人先发现,哼,我黑鹤拍拍屁股就走!”
鬼眼秀才认为自己先摸到布衣少年可以强词夺理的说先发现,当下冷笑道:“好啊,咱们就请人评个理。”
俩人都要认布衣少年为徒弟,争得面红耳赤,却不知观众全走散了。原来众人听他俩人争吵,一个自报最横最恶的茅山派,一个又是杀人如麻的独行巨盗,早吓得偷偷溜散,不敢再观望。
他俩人不知自己的凶名吓走了众人,见一个老人未走,上前一个问讯,一个打揖道:“请老丈评个理。”
那老人七八十了,社会上希奇古怪的事看得多,不怕这俩人的身份,说道:“你们要我评什么理,那孩子已经走了。”
俩人这才注意到,布衣少年已经偷偷溜走了。只顾争吵,他什么时候牵着驴子走的,谁也没有看到。
布衣少年随着众人溜散,他不是听到茅山派,鬼眼秀才,这等骇人的恶名而吓走。其实他未历江湖,根本不知茅山派就是当今一大邪派,也不知鬼眼秀才是个举手杀人的独行大盗。
他溜走的原因是不想惹事非,至于他两个人一个以一千金,一个以一万金来收买他为仆人,他是想也不去想。目前只有一个信念:时间不早了,得快赶路,在天黑前赶到华阴县,莫教梅婆婆为自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