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叟怒容满脸,一口残牙咬得格格作响,切齿道:“好大胆的东西,竟敢诓诈老夫,盗窃雪犀,他虽然侥幸逃了狗命。老夫却要把你们这几个碎尸万段,加倍抵偿。”接着,一甩头上枯发,厉喝道:“传令动手,把这批家伙连人带马,一齐斩尽杀绝……”
穆乘风大声道:“教主若伤了咱们,两位公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鬼叟朱逸冷叱道:“小子,你敢威胁老夫?”
穆乘风道:“晚辈并非威胁,而是说的实情,杜四叔诈死脱身,赶回北京去,就是为了接回两位公主。”
鬼叟朱逸道:“他若有此意,就该陈明老夫,为何使用奸计,诈死脱逃?”
穆乘风道:“我等来此之后,业已将各事坦承相告,是教主不问情由,便下令将我等禁锢起来,教主请反躬自问,若是当时径请离去,会允准么?”
这句话,问得鬼叟哑口无言,默然好半晌,才愤愤说道:“纵或没有那姓黄的匹夫,你以为老夫就不能亲赴中原,寻找那两个丫头?”
穆乘风道:“晚辈没说教主不能去,但中原辽阔,寻觅困难,再说,两位公主,因得我杜四叔援助,才能脱离苦海,以教主行事之恩怨分明,难道竟不念援手的情份?”
一顶高帽子,又将鬼叟套得无词作答。庞文彬趁机走过来,含笑劝道:“伯父息怒,这位穆兄说的蛮是实情,何不暂且宽容他们一次,倘能送回两位公主,就算将功赎罪,否则二罪并处,也还不迟。”
鬼叟朱逸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问道:“你说那姓黄的回去接迎两位公主,何时才能返回苗疆?”
穆乘风道:“幸有通天雪犀代步,最迟三月,就可赶回来。”
鬼叟哼了一声,道:“咱们就以三个月为限,如果他逾期不返,却休怪老夫手段狠毒。”
穆乘风拱手一礼,道:“若逾期限,但凭处置。”
鬼叟朱逸道:“好!这三月之内,你们必须继续禁锢,不得擅离本岛,即使患病而死,也不准埋葬。”
郭竟残眉一剔,正要拒绝,穆乘风却抢着答道:“咱们愿意留下来,但有一桩请求,希望教主体念同道之义,善待两位神志昏迷的姑娘。”
庞文彬没等鬼叟开口,便抢着应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咱们决不会乘人之危,虐待女孩子的,你放心吧。”
穆乘风会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向郭竟劝慰道:“三月时光,转瞬即过,务求伯父以四叔叮嘱为重,暂忍一时委屈。”
郭竟听说是杜腐的授意,只得勉强应允,但却忧心忡忡地问道:“此去中原,往返万里,他真能在三个月内赶回来么?”
穆乘风道:“通天雪犀能日行千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并可连续三日不食不饮,有这些优点,三个月定能赶回来。”
蔡旭琨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但不知像这种异兽,此地还有多少?”
穆乘风道:“总有一二十匹吧。”
蔡旭琨咧嘴一笑,对郭竟道:“大哥放心住下来吧,这儿风景不错,无享三个清福再说。”
原来蔡旭琨身手矫健,妙技无虚,乃是“空手”道中第一高人,凭他那顺手牵着的绝技,必要时想牵几只“牛”,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穆乘风自是懂他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杜四叔说过,在三月之内,必须忍耐,不能再生枝节……”
蔡旭琨笑道:“当然,当然,咱们一定等他三个月就是了。”
大伙儿放下兵刃,被分批带进了“思过堂”,几间铁屋顿时热闹起来,好在都有“二级待遇”可享,虽然失去了自由,生活食用,倒也不虑匮乏。
临回铁屋时,庞文彬亲自伴送穆乘风,趁低语说道:“教主正在盛怒之际,穆兄请多多忍耐,解药的事,小弟会尽力设法……”
穆乘风只微微一笑,并未催促。
日子在乎静中度过,穆乘风日夕跃坐斗室,默默地练习“神火心法”和“烈焰三式”。不时由庞文彬和李昆口中,得知莲翘和月眉的状况,知道她们虽然尚未获得解药,但起居另有苗女服侍,过得十分安静和舒适。
只有飞蛇蔡旭琨,显得分外忙碌,白天,总是倚在铁屋窗口,和守卫的苗人武士攀谈说笑,有时送点小礼物,有时又磨着要人家教他说苗语,不到一个月,宫中苗人都和他交往亲密,成了好朋友,甚至当夜深入静以后,偷些酒食,居然跟他隔窗对饮,笑语不绝。
蔡旭琨便在酒中暗弄手脚,几个苗人一饮就醉,他则施展“缩骨术”,穿窗外出,在岛上各处溜达,天明始返。
他去的地方,自然以后厩养“雪犀”之处最多,但却决不下手偷窃,只是替雪犀们加点饲料,抚摸一番,藉以熟谙它们的习性,以为日后驾御准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三月这期,转眼将届,杜腐却音讯渺然。
这一天晌午时分,穆乘风正在房中跌坐练功,忽见庞文彬兴冲冲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大声道:“穆兄,恭喜恭喜,好消息到了。”
穆乘风问道:“可是杜四叔的消息?”
庞文彬笑着把纸卷递给穆乘风,道:“你自己看吧。”
穆乘风接过那纸卷,知是信鸽所携,急忙拆开,但见纸上写着:急禀:接前站烽烟急讯,发现大批人车,疾驶入境,内有雪犀一匹随行,请令裁处。
既有雪犀随行,那一定是杜腐回来了,穆乘风心里一阵激动,忙问道:“这信函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由何处传来?”庞文彬道:“信鸽刚由花山乌龙峒飞到,计算行程,来人是从黔西入境,现在尚未抵达滇池,大约明日可过碧鸡关,再有两三天,就到大理城了。”
穆乘风道:“函上既称有大批人车同行,必是杜四叔已将两位公主接来,全不知教主怎样吩咐的?”
庞文彬笑道:“教主自然很高兴,但因两位公主从前是被驱出苗疆的,面子一时放不下来,所以只命沿途放行,不可留难,那意思,是要等她们亲自宫六认罪,然后才肯收容。”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当初父女反目,那是因为毒手殃神游西园从中挑拨,如今姓游的既已死了,骨肉终是骨肉,庞兄和教主乃是通家世交,这件事还要庞兄从旁疏导解劝才是。”
庞文彬道:“小弟也是这样想,所以向教主请求,愿意替他老人家去迎接两位世姐。”
穆乘风忙道:“教主可曾应允了?”
庞文彬道:“他老人家表面上怎好应允?不过,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穆乘风道:“小弟也有意跟随同去,以便将这里的情形面告杜四叔,以免再生枝节,不知可不可以?”
庞文彬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恐怕很难获得教主的同意,好在也不过三四日工夫,此地发生的情形,自有小弟代为转告,穆兄只要再忍耐几日,定有佳音归报的。”
穆乘风情知无法勉强,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两位公主平安归来,足证我等并无恶意,前此误会,理当冰消了,不知庞兄是否能代陈教主,在这三四天内,让咱们被羁留在思过堂的四人,移居一间较大的房舍,彼此也好暂解数月来的寂寞?”
庞文彬毫不思索便道:“误会冰释,从此便是朋友,待姑娘禁制解除之后,小弟还要多多仰仗穆兄和诸位前辈大力成全呢,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果然,没多一会工夫,便已请准鬼叟朱逸,将郭竟、蔡旭琨、姚景福和穆乘风,迁移到一间宽大的铁屋中同住,门外虽然仍有大锁和守卫,起居饮食方面,已享有较大的自由,只要高兴,甚至可以供应美酒佳酿,任凭畅饮。
穆乘风将杜腐的消息转告了郭竟等人,大伙儿全部欣喜不已。只有蔡旭琨显得很失望,耸耸肩道:“这一来,我白学了一肚子苗语,也白费了许多工夫,竟是派不上用场了。”
郭竟笑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不过,只要顺顺利利取到解药,我倒觉得这两个多月的委屈不算白受,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四弟去保定接朱雀两姊妹,理当尽快赶回才对,为什么要弄个大批车马,浩浩荡荡的来呢?”
蔡旭琨道:“不用说,准是四哥怕人单势孤,特地邀了二哥和三姊他们一同来,说不定更将夺命双环和彩衣娘娘田娥也一齐带来了。”、郭竟豪气干云地说道:“如得二弟和三妹同来,咱们获得解药以后,回程就顺势直岛复仇谷,跟那扮杨大侠的会主再分高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转顾穆乘风道:“不过,那位逍遥公子庞文彬,好像对莲翘极为倾心,已经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要咱们促成这桩姻缘,这件事,却是个麻烦。”
穆乘风为难地点点头,道:“小侄也深感难以应付,迄今犹无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