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解闷(1 / 1)

穆乘风昂然道:“谁忘记了?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在下决不皱—皱眉头。”

汪凯文拇指一翘,笑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一生最钦佩铁铮铮的硬汉子,说什么也不会过分难为你,这样吧!就由你替老夫做一件事,算是应了誓约,你看可好?”

穆乘风道:“你要我在做什么事?”

汪凯文道:“这件事容易得很,既不能要你去杀人放火,更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良心的坏事;老夫相信,以你见义勇为的英雄性格,一定很乐意的去做,而且,你做了之后,一定会赢得人们的景仰和赞许……”

穆乘风知道这老毒物惯会蜜腹剑;他嘴上越说得动听,心里一定另有阴谋,但因为自己业已承诺在先,乐得大方些,便点点头道:“只要不是悻于道义良心的事,你尽管说吧!”

汪凯文却回头对随行六名少女道:“本座就知道穆少侠急公好义,必定会慷慨答应,现在果然不错吧?你们还不快些谢谢穆少侠。”

小桃等六名少女都不懂他指的什么事,却依言一齐检任为礼,说道:“多谢穆少侠。”

穆乘风茫然道:“姓汪的,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事?”

汪凯文含笑道:“何必性急,且待老夫准备妥当,自然会详详细细告诉你。”

说着,招招手,将小红和小桃唤到近前,附耳低声吩咐了一阵。

二女听了,回头望着穆乘风露齿一笑,然后走向先前软轿停放的地方,把两截卸下的前轿轩取了回来,默默装在四轮椅的前方。

穆乘风看得大惑不解,心道:“轮椅前装两截轿轩,老毒物究竟弄什么玄虚?”

正在疑惑,忽见汪凯文笑嘻嘻说道:“老夫身落残废,行动不便,此次二度出山,全仗这六个好心的女娃子,将轮椅改装戒软轿,一路上,轮流抬着老夫登山涉水,备极辛劳,试想他们女孩子儿家,有多大力气?别说老夫心中不忍,就是让路人见了也会摇头叹尽,指责老夫太忍心,竟将如花似玉的美娇娥,充作挥汗负重的苦役夫,穆少侠乃是侠义心肝多情种子,相信心里也定有同感……”

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收敛,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接道:“其实,老夫也不是铁石;心肠,无砂势迫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若说另雇地役,她们又不放心,如果不惜得她们,千山万水,难道叫我这残废老头子用手爬着走么?总算上天起了怜惜之心,才让她们有幸遇上了穆少侠……”

穆乘风恍然顿悟,截口道:“不用再说下去了,你的意思,竟是要在下替你挽杠拖车,借以折辱在下?”

汪凯文连连摇手道:“快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老夫一番好意,难不成穆少侠对这些娇弱的女娃子,竟没有一点怜惜之心”

穆乘风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我容易,若要折辱我,那……”

汪凯文喷喷作声晒笑道:“穆少侠真不愧满腹才学,刚才还说‘大丈夫言出如山,一诺千金’。霎眼工夫又变成‘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了,看来穆少侠是天生的大丈夫,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穆乘风剑眉连连掀动,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本来,话是自己说的,承诺也是自己许的,堂堂男子汉;岂能食言反悔?

可是,如依照诺言履行,又怎甘心受这老匹夫的驱策凌辱,替他挽杠拖生,受这种肮脏气?

忍辱偷生?慷慨一死?师恩、情仇……许许多多纷坛,乱的念头,一时间都拥塞在脑海中,使他愁思百转,取舍俱难,这时,却听汪凯文又阴侧侧笑道:“穆少侠莫忘了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夫还等着偿还四十八招……”

这句话,宛如黑暗中一点火星,顿使穆乘风烦虑洗涤,灵台朗净,暗自下了痛苦的决定一一他长吁一口气,毅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汪凯文竹杖一指东南方的崇山峻岭,缓缓说道:“只有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少则二三日,多则五七日,大约可抵达了。”

穆乘风不再多说,默默上前,挽起了车杠……

山道崎岖难行,骄阳灼热如火,碱涩的汗水,浸淫着剑创伤痕,使人感到像刀割一般刺痛这些,穆乘风都咬牙忍受。

汪凯文趾高气扬,时而挥杖抽打,如驱牛马;时而冷嘲热讽,如待玩物这些,穆乘风也咬牙忍受了。

人车婉蜒直入乱山,所经之处,人迹都无,渐渐已无路可走,汪凯文便命小桃和小红在车前开路,斩荆披棘,穿越而过,但是任穆乘风举步维艰,车歪轮陷,都不许随行众女扶持一靶,只是挥杖吆喝,逼使穆乘风硬拉过去。

他好像存心要将穆乘风活活累死,既不给他食物,也不让他休息,自己感到饥渴的时候,便在车上大饮大嚼,众女也轮流休息进食,也不理会穆乘风。

穆乘风饥不得食,渴不得饮,挥汗如雨,遍体鳞伤……但是他连一句话也不说,仅凭着胸中一点忍辱负重的坚强意念,迈着沉重、缓慢而虚弱的步子,默默踏过山岭,跨过溪流。

走了一天,入夜时来到一座临溪的树林,汪凯文吩咐停车搭起帐幕准备过夜。

穆乘风将车杠一抛,瞒跚走到溪边,俯下身子把自己整个头部深深埋进溪水里。

洗净汗渍,解了渴意,顺手摘了些野果,填饱了肚皮,然后仰面倒在草地上,瞑目而卧,刹那间,仿佛全身骨骼都,快散开了,心灵所受的屈辱,肉体所受的折磨顿时都涌上心头。

人在痛苦之际,往往能够凭仗意志去忍耐支撑,一旦静下来,反而感受倍增÷穆乘风正是如此,他熬受了整日的折磨凌辱,没有叫苦,没有告饶,此时精神和肉体都松驰了,却也忍,不住呻吟出……

汪凯文舒适的躺在轮椅上,手里执着酒壶,嘴中嚼着肉脯,由小红推着轮椅,缓缓来到穆乘风身旁,笑问道:“穆少侠,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穆乘风闭目不理,恍若未闻。

汪凯文又吃吃而笑,说道:“圣人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穆少侠能吃得苦中苦,将来必为人上人,为什么生气,不肯说话呢?”

穆乘风仍然不理不睬,状如熟睡。

汪凯文自顾又道:“啊!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穆少侠一定是太疲倦,所以懒得开口了。”

回头对小红等六名少女吩咐道:“你们也不懂事,穆少侠仗义勇为,替你们拉了一天车,如今疲倦了,你们就该生个火堆,大伙儿唱几支歌,替穆少侠解解闷,同时也表示一点慰劳之意才对。”

六名少女齐声答应,连忙在穆乘风身旁生起火堆。

大伙儿围着火堆盘膝而坐,一面鼓掌合节,一面轻启朱唇,漫声唱道:“昨夜泛舟临双溪,月影波光夜迟迟……”

才唱了两句,汪凯文就摇头道:“不好!不好!这种‘佳人锁眉一身愁’的调调儿,叫人听来越加心烦,穆少侠是大丈夫,大英雄该唱个慷慨激昂些的。”

众女低商议了一阵,重又唱道:“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月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廊,雨雪纷纷连大汉,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这一曲果然声调激昂,高吭入云,字句音韵都充满了蓬勃之气。

但汪凯文听到一半,仍旧摇头不满,说道:“调是老调,词也是老词,如今太平盛世,哪儿来的烽火胡骑?再换一首新一些的,要切合当前情景,才能使穆少侠消去心中不平的气愤。”

众女听了这话,都觉得十分为难,商议了好半晌,才由小桃代表回答道:“纵有新词新调,不一定姐妹们都会唱,婢子倒想到一首新歌,不知由婢子一个唱行不行?”

汪凯文道:“行!只要唱得得穆少侠满意,老夫重重有赏。”

小桃盈盈一笑,便独自唱道:

文王食子含泪吞,换来周柞八百春。

仲达笑纳中帼衣,三分天一始归晋。

古来帝王尚忍辱,问君何事满不平?

一曲甫毕,汪凯文已大声叫起好来,赞道:“好歌词,这才是即情应景,寓意深长,难得,难得。”

低头一望穆乘风,却见他木然无动于衷,真挺挺躺在火堆边。连眼皮也没有睁一下。

汪凯文皱皱眉头,接着又道:“穆少侠一定还没有听出歌中好处,小桃,你再唱一首给穆少侠听。”

小桃清了清嗓子,果然又接着唱道:“太太负贩行井市,皆缘时乖运不济,韩信受辱屈胯下,英雄不沦出身低,古来将阳尚如此,问君何事长叹息……”

汪凯文刚想赞好,却见穆乘风鼾声隐隐,居然已经睡熟了。

他心中一阵恼怒,手一翻,竟将半壶烈酒,全淋在穆乘风身上。

伤口被烈酒的烧,宛如刀割火烙,只痛得穆乘风嘶声大叫,猛地从草地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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