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大师道:“施主炫耀剑术,更加证明你决不是沈大侠,不过,老衲已经知道施主是谁了。”
那人双目精光暴射,杀机已萌生,听到最后一句,身形微颤,沉声道:“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圆通大师垂目,平静地道:“任凭化身千万,难惑灵犀一点,施主姓穆名乘风,乃沈大侠唯一传人。”
那人木剑已举起,闻言仿佛颇感意外,剑势略顿,断喝道:“老秃驴,你凭什么理由敢作此推断?”
圆通大师淡淡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施主背负师门恩冤,早有报复之志,却因顾忌四门五派联手,深恐力有未逮,又欲顾全亡师威誉,乃行此一石二鸟之计,两次乔装令师寻仇,偏又故留活口,无非是想坐实老衲放纵罪名,挑起各派与少林火并,然后施主可坐享渔翁之利,将四门五派各个击破。”
语声微顿,又接着道:“此次施主独上少林,讹称苏州金店不承认铸过金带,老衲已有预感,临行之时,且已暗嘱师弟中通,倘老衲遇害,即将此事分告各派,方才施主藉故离去,那就越发证明老衲的揣测不错了。”
“老衲话已说明,施主尽管下手吧,只是老衲死后,四门五派高手,必将迫索天下,那时施主亦难逃公道……”
那人冷笑截口道:“死在眼前,饶舌何用?老秃驴,留你不得。”
木剑一振,暴点圆通大师前胸。
圆通大师无法闪避,霍然张目登视着对方,紧接着,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坑中。
那人收回木剑,目光一阵闪动,顿脚转身,一连两次起落,迅速消失在山口之外。
过了半盏茶光景,穆乘风手提木剑,匆匆赶回缥缈峰之巅上。
当他一见坑中棺木尸体俱被劈成两半,圆通大师也僵卧在侧,这—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将木剑插在地上,便想纵身下坑查看……
“不!不能!”
圆通大师突然低声喝阻,同时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吁吁地道:“坑内死尸染有剧毒,老衲已中毒负伤,少施主千万不能再鲁莽。”
穆乘风骇然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圆通大师呼吸短促,额上汗水滚滚直落,嘶声道:“快……快用剑尖,隔空替老衲封住心络三穴……”
穆乘风惊悸莫名,连忙拔出木剑,如言飞点了圆通大师心络三处大穴。
三穴点闭,圆通大师身躯—阵颤抖,恍如虚脱般倚靠在坑壁上,一面唏气,一面从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纳人口中,闭目调息。
穆乘风焦急不安地,候在坑外,频频扬目四顾,峰顶林木萧萧,渺无人踪,丝毫看不出有何异状。
过了顿饭光景,才见圆通大师收汗出声,缓缓张开眼来。
穆乘风迫不及待,急又问道:“大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圆通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惭愧,有负少施主期盼!”
穆乘风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遗体,是谁损伤的?”
圆通大师道:“少施主先放宽心,这具死尸,并非令师沈大侠?”
穆乘风惊道:“不是师父?那么他是谁?尸体上怎会有毒?”
圆通大师敛容叹道:“这是一桩可怕的阴谋,令师遗体,早巳被人换掉移走,在那假尸上涂了毒粉,老衲一时大意,致遭所害。”
穆乘风迫问道:“大师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圆通大师微微颔首,道:“那移尸下毒的人,也就是假冒令师,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他刚才还在坪上,刺了老衲一剑,少施主返来之前不久,才离开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心头一震,本能地提剑四顾,茫然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一路赶回来,竟没有碰见他,而且……”目光凝注圆通大师,忽然住口未往下说了,其未尽之言,当然是指老和尚身上完好无恙,看不出曾受过剑伤。
圆通大师凄然一笑,道:“那人乔装令师,容貌维妙维肖,几令人难辨真假,所用兵刃,也是一柄木剑,老衲中毒无法抗拒,本已注定难逃一死,却因急中生智,撒了一次谎,才使他剑下留情,有意钭剑势错开二分,没有正点老衲的死穴。”
穆乘风更诧道:“大师撒的什么谎?竟能仗以死里逃生?”
圆通大师道:“老衲假称已识破他的身份,并直指他就是少施主所扮!”
穆乘风一怔,脱口道:“可是,他分明并不是我……”
圆通大师接道:“老衲也明知他并非少施主,只是故作错认,以消除他灭口之心而已。”
穆乘风如堕五里雾中,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圆通大师便将适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此人心智武功,两皆高明,他假扮令师的目的,不久挑拨四门五派内斗火并,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老衲才有意指他是少施主所扮,他本可杀死老衲,但却临时改变了心意,准备留下老衲这个活口,将错就错,使少施主不能见谅于各门各派,如此一来,武林中势将掀起血腥杀劫,结果无论孰胜孰败,都对他有裨益。”
穆乘风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事实上,我与四门五派已有杀师之仇,势成冰炭,何用人挑拨?”
圆通大师正色道:“少施主错了,令师负冤谢世,纯出误会,基间隐衷内情难明,四门五派,不过中人嫁祸激将奸计,少施主为昭雪师冤,端在查明隐情,岂能盲目寻仇,徒令亲痛仇快,予好人可乘之机。”
穆乘风冷然道:“大师这番金玉良言,应该早在苏州萧家变故发生的时候说出才对,现在家师已亡,沉冤已深,再说就嫌太迟了。”
圆通大师叹道:“也难怪少施主不忿,但大错已铸,悔恨无及,一错不能再错,少施主志在洗雪师冤,就当以查缉真凶为正途,倘若仅求快意一时,纵然杀尽了四门五派,恐亦难慰令师在天之灵!”
穆乘风眼中泪光又现,缓缓垂下头去,好半晌,才哽声喃喃道:“可是,真凶是谁?要到哪儿去查缉?如今连师父遗体都不知下落,还说什么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圆通大师凝目道:“少施主何必懊丧?事在人为,老衲有一计,相信能使那真凶自投罗网。”
穆乘风惊喜扬头,道:“当真?大师有何妙计?”
圆通大师反问道:“适才峰下竹笛声响,少施主前往探查,可有所见?”
穆乘风摇摇头道:“那竹笛声音,我曾经听到过一次,但待我循声追下峰去,笛声却时断时续,而且总在前面十余里外,我追了一程,忽然想到可能有人存心旅敌,便径自折返,没有再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