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晩晚搭乘了半夜的一班高铁,在高铁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随着列车广播的响起,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的严晚晚随着人流,下了车。
是南方的一个小城镇,在中国地图上要很仔细才能找到的地方。
拉着再简单不过的一个行李箱,随着出站的人流,严晚晚看到站台上,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想到还在医院躺着的严端云,还有关心她的严晋安,以及还盼望着她去丽人集团上班的蓝岚,还有每天绝大部分的时候都跟她呆在一起的简夏,严晚晚摸了摸包包里的几枚硬币,往那个公用电话亭走去。
她率先拨通的,是严晋安的手机,而此刻,电话那头的严晋安,正在严端云的病房里,暴跳如雷。
即使谁都不想让严晋安知道严端云割腕住院的事,但是严端云一夜未归,严晋安不可能不好奇,不可能不追问。
在知道严端云竟然割伤了手腕,失血过多导致住院的时候,严晋安放下工作,立刻就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严端云还不肯自己交待,为什么她会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后来是医生告诉严晋安,昨晚陪严端云来的是个叫严晚晚的女孩,严晋安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即,他便沉了脸,怒声质问,严端云是不是为了白季李去找过严晚晚,并且对严晚晚以死相逼了?
严端云一开始的时候,还不肯承认,但是看着怒气越来越盛的严晋安,她不得不都说了实话。
正当严晋安脸色铁沉,怒不可遏地瞪着严端云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王秘书敲门进来,说是严晚晚打电话过来找他。
严晋安心疼严晚晚,来不及去骂严端云一句,立刻从秘书手里接过了手机。
“晚晚。”
“爷爷,是我。”高铁站里,严晚晚站在公用电话旁,手里紧握着话筒,低垂着双眸,心情,却是义无反顾的。
“晚晚,你在哪呀?”
“爷爷,小姑她在医院里,你让张婶去看看她吧。”严晚晚不回答严晋安的问题,只说自己想说的。
严端云割腕自杀的事情,她谁都没有告诉,但是,严端云在医院,总不能没人知道。
严晋安心疼地深叹口气,“晚晚,你放心,你小姑不会有事,你告诉爷爷,你现在在哪?爷爷让人去接你回来。”
刚才,严端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她对严晚晚以死相逼,就是为了让严晚晚离开白季李,重新给她一次和白季李在一起的机会,而严晚晚也答应了。
严晋安了解严晚晚,既然是她答应了的事,她就一定会做到。
想必,为了对严端云的这一个承诺,只怕她已经离开了惠南市,躲的远远的了吧。
严晚晚仰头,深深地吁了口气,只觉得在这陌生的城镇,陌生的高铁站,呼吸着陌生的空气,浑身压抑的细胞都得到了释放。
“爷爷,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我。”
严晋安回头,看一眼身后还满面是泪的严端云,不由再次叹了口气道,“晚晚,你一个人在外面,爷爷不放心。”
严晚晚咧着唇角一笑,“爷爷,我已经大了,不会有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晚晚,有什么事情,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说,行吗?”
严晚晚摇头,“爷爷,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想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等我玩够了,我就回去。“
“晚晚,..........”
“爷爷,你就不能再让我任性一次吗?”说好了不再哭的,可莫名地,说着说着,眼泪却滑了下来。
不这别的,只因为自己这个孙女的不孝。
严晋安再看一眼病床上眼巴巴看着他的严端云,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好,那你不管到哪,一定要跟爷爷及时报个平安;不管有什么事,都得第一时间通知爷爷,等你不想在外面了,就回来,知道吗?”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孙女,如果严晚晚真的又回来了,保不齐严端云又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还不如就让严晚晚在外面放松一下心情,严端云自个儿好好想清楚,这样,也好。
其实说实话,事到如今,为了自家的安宁和谐,严晋安倒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季李这一号人。
“嗯。”严晚晚忍着泪,沉沉地点头,“爷爷,我知道了。”
“唉,晚晚,可怜的孩子。”
严晚晚忽地破涕为笑,“爷爷,我不可怜,有你疼着我,我一点都不可怜。”
“傻孩子。”
又讲了几句,爷孙俩才挂断了电话。
当一挂断电话,严晋安的神色,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脸色铁沉地看向严端云,沉声怒斥道,“你以为晚晚走了,季李就会重新跟你好上吗?”
“爸,为什么连你也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严端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委屈至极。
严晋安看着她那副苍白虚弱的样子,终是忍住了没有再怒骂她一顿,却也毫不给她任何希望地道,“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安安稳稳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自取其辱。”
“爸,难道你不想我过的好吗?”
“我想有什么用?”严晋安一冷讥讽的冷哼,“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惦记着不该你的东西,你这辈子也休息过的好。”
话落,严晋安是片刻也不想多呆,转身便大步走了,一旁的王秘书看到,叮嘱一声严端云好好休息,然后,快速地跟了过去。
严端云看着严晋安就这样离开,从头到尾,都未曾对她有过一句关切的话,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眶里,除了委屈,便只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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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晚晚挂断电话,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来,开了机。
一开机,无数个未接电话的提示短信便涌了进来,其中,绝大部分,是来自白季李。
点开短信,看着那一串又一串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严晚晚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更没有谁离开1;150850295305065了谁会真的活不下去。
失去了当下,说不定更美好的明天,就在前方的某个地方等着你。
从今天开始,她得努力忘记白季李,努力向前看!
再次深吸口气,她找出简夏的号码,点开了信息。
【简夏,对不起,我提前开溜了,不能和你再一起工作,更加不能再做你的伴娘,下次见到,你再暴打我一顿出气吧!】
编辑完,她设定了三个小时之后再送,然后,又找出蓝岚的号码,点开了信息。
想了想,她眼眶又控制不住地一热,编辑道【妈,好像长这么大,你都从来没有陪我去旅行过,这次,我想来一场一个人的旅行,时间可能会有点长,不用担心我!对了,如果你再怀孕了,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一定要生下来!一个人,太孤单!】
编辑完,她设置了六个小时后发送,然后,再次按下了手机关机键。
就这样吧,一个人确实孤单,但她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挺好的!
新的旅程,新的生命,从今天开始,她严晚晚要活出不一样的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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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夏收到严晚晚的短信的时候,她正坐在冷家大宅的餐厅里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后天就是她和冷彥举行婚礼的日子了,所以,冷家的人,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家里异常的热闹,餐桌上,更是坐满了人,但冷廷遇却是今天餐桌上,唯一缺席的一位。
“廷遇呢?”冷家老爷子坐在主座上,喝了口汤,才发出一众儿孙当中,只有小儿子不在,便沉了脸问道。
“廷遇上午打电话回来了,说有事,晚些才回来!”冷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不回来吃中饭而已,你用得着这么不高兴吗?”
冷老爷子瞪回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几年也不回来一次,这回来了,还天天往外面跑,你让我怎么高兴?”
冷老太太,“..........”
正好这时,简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看到严晚晚发给她的短信内容,不禁当场就懵了一下。
“夏夏,你怎么啦?”一旁的冷彥发现简夏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阿彥,晚晚好像出事了,我去打个电话。”说着,简夏顾不得众人是什么反应,立刻便推开了餐厅起身,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严晚晚是简夏的好友兼她的伴娘,冷家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由着她去打电话了。
简夏一边走一边拨打严晚晚的电话,可是,电话一拨通,传来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四爷,您回来了。”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大门口处,却传来了佣人恭敬的声音。
简夏朝大门口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冷廷遇那张冷峻的面庞上,竟然染满了不正常的红晕,一看,便是喝多了。
而简夏看过去的同时,冷廷遇也看到了她,他眯起一双格外深邃的墨眸,勾了勾唇,尔后,原本还稳健挺拔的身形,立刻便朝前一个踉跄。
“四叔!”
简夏见到,惊呼一声,赶紧便跑了过去,去扶他,而冷廷遇正好也再次一个踉跄,整个人刚好扑到了简夏的身上。
那力道,控制的刚刚好,不至于让他高大的身形压到简夏身上的时候,让简夏承受不住。
简夏稳稳扶住冷廷遇,一抬头,视线便跌进他那双如古井般幽深沉寂又醉意迷离的眸子里,而此时,她和他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他带着浓烈洒香的灼热气息,全部喷洒在她的脸上。
呼吸不由一滞,简夏几乎是瞬间便乱了心跳,红了脸颊。
“四叔,你醉了,我扶你去楼上休息吧!”
冷廷遇趁着醉意,头顺势往简夏的头顶上一歪,滚烫的脸颊,就贴着头顶发丝和额头,然后,微瞌着双眸,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再性感媚惑不过的淡淡的“嗯”的音符来。
简夏低垂着双眸,根本不敢看他,只扶着他,往楼上走。
但是莫名的,冷廷遇185的个头,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费力,只是那醇烈的酒香混和着他身上原本淡淡清洌的味道,让简夏浑身都绷紧了,像一根随时可能断掉的弦一样。
上了楼,简夏一路扶着冷廷遇,两个人以绝对怪异却亲昵的姿势,进了冷廷遇的房间。
来到床边,简夏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他往大床上放,一边轻声道,“四叔,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告诉爷爷奶奶,你回来了,让佣人去给你弄点醒酒汤…….”上来。
“啊!”
才将冷廷遇扶到床上躺好,简夏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是一声轻呼,被带进了冷廷遇的怀里,整个上半身都扒在了他胸口位置。
原本就是大夏天的,两个人都穿的少,隔着薄薄的布料,哪怕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简夏便清晰地感觉到了冷廷遇胸口温度的炙热和那强健有力的心跳。
“四..........”
简夏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当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便支撑起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起来,可是,她才动,冷廷遇就一个翻转,将她压在了他的身下。
“四..........”
“别走,陪我一会儿..........”
简夏惊愕地再要开口,冷廷遇低低喃喃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响起,那撩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她的耳鬓。
几乎是“嗡”的一下,全身的热血,立刻便简夏的脑袋上冲,一张原本就绯红的小脸,跟天边的红云一样,瞬间就炸开了。
“四叔,你醉了!”
简夏去推他,可是,他却像是睡着了般,压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唇瓣就贴在她的脸颊上。
“四叔,..........”
“你愿意嫁给冷彥吗?”
就在简夏以为冷廷遇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却又突然响起了他低低的声音。
“愿意呀,当然愿意。”简夏是想都不想,答应便脱口而出。
“廷遇,廷遇呀!”
也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四叔,你醉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老太太的声音,简夏立刻就慌了,赶紧便用力去推压在身上的冷廷遇。
只不过,这一次,很奇怪,原本压在她身上根本撼动不了的冷廷遇,这次轻轻一推,便被从她的身上推了下去。
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简夏跟做贼似的,赶紧便翻了起来。
“小七,你四叔怎么样了?”
老太太一进来,看到刚从床上站起来的简夏和倒在床上的冷廷遇,立刻便关切地问道。
简夏看老太太一眼,立刻又垂下头去,无比心虚地回答道,“奶奶,四叔醉了,我去让人给四叔弄醒酒汤。”
话落,简夏跟逃似的,也不管老太太是什么反应,大步便往外冲去。
“这丫头,怎么啦?”老太太看着紧张兮兮跑掉的简夏,不禁兀自嘀咕一声道。
“她怕我,看来,我以后还是少回来的好。”就在老太太看着简夏跑出去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却已经睁开了双眼,同样看向了跑出去的简夏。
听到冷廷遇的声音,老太太回过头来狠狠瞪向他,“说什么混账话,小七怕你,就是因为你回来的太少了。”
“是么?”冷廷遇勾唇,唇角漫开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苦涩。
“不是说你喝多了,醉了吗?”看着冷廷遇俨然一副再清醒不过的样子,老太太好奇。
“对,我醉了。”说着,冷廷遇又直接闭上了眼。
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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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一醉方休,可是因为酒量实在是太好,冷廷遇、白季李还有荣峥三个都没有醉,唯独醉了的,就只有段昊一个人。
白季李回到盛世名流,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可是,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只有严晚晚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他忽然便嗅到空气中,不该有的一抹极淡的血腥的味道。
或许,是出于职业的高度警觉性,他立刻便翻了起来,嗅着空气里那淡淡的味道,找到了餐厅的位置。
锐利的眸光,在并不算大的餐厅晨梭巡一圈,他立刻便发现,餐厅里的一切都没有问题,唯独有问题的,是餐厅地板的缝隙里,竟然干涸的血迹
白季李眉头一拧,蹲下身去,细细检查。
想到昨天晚上跟严晚晚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在医院里,想必受伤的人,不是严晚晚,就是严晚晚最熟悉亲近的人。
到底在他离开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是短短的两天而已,就让严晚晚改变了想法,做出了这么狠心的决定。
立刻,白季李便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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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季李到达医院病房外的时候,严端云正靠在床头里,看着狗血的家庭伦理电视剧。
白季李从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看到里面正望着电视一脸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立刻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来。
第一次,他甚至是连敲门的礼貌都没有顾及,直接便推门而入。
看电视剧正看的入神的严端云听到声音,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当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是白季李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立刻便下了床,然后拿过自己的包包包往洗手间里冲了进去。
白季李看着她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更紧地拧起了眉头。
不过,他还不至于跟进洗手间里去,把严端云拎出来。
很快,洗手间的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严端云走了出来,笑脸盈盈。
白季李看到她明显被整理过的头发和身上的病号服,还有嘴上新擦的口红,脸色愈发的阴沉,两片菲薄的唇瓣,抿成了冷冽的刀锋,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更是黯然翻涌。
“季李,你怎么来啦?”
“严端云,说吧,你对晚晚做了些什么?”眯着朝自己走近的严端云,白季李冷冷开口。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严端云听着白季李的话,立刻便顿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严晚晚她是不是根本没离开,她是不是还和你在一起,是不是还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忽地,严端云便气愤地大叫道,眼里,涌起各种各样的委屈来。
白季李如霜染般的森冷眸光看着她,没有说话。
还要多说什么,一切,严端云已经不打自招了。
是她逼走了严晚晚,以自杀的方式,逼得严晚晚不得不离开。
他已经记同事帮他分析对比过了,家里餐厅地板缝隙里干涸的血迹,全是严端云的。
严晚晚不可能去伤害严端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严端云以自杀的方式,逼迫严晚晚离开他。
当他进到病房,看到严端云被包扎的左手手腕的时候,便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严晚晚这个傻姑娘,怎么就那么好骗。
她怎么就忘记了,严端云是干什么的呢!
严端云是医生呀,她当然很清楚,伤口割多深,不至于送命,却足以达到演戏的效果。
见白季李不说话,只那样一副要撕了自己的样子,严端云气慨地不禁冷笑一声,挑着眉梢满脸不屑地道,“她自己下贱,竟然在我们还没有退婚的时候就勾引你,结果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她被引产,两次大出血,让她以后都不能再怀孕生孩子。”
白季李的黑眸骤然一眯,冷冽的寒光迸射出来,额头的青筋都开始突突暴跳,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道,“严端云,她是你的亲侄女。”
“亲侄女又怎么样?亲侄女她就可以下贱到勾引我的未婚夫啦?”严端云怒吼,委屈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你以为,她不能再怀孕生孩子,你的父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所以,你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妈?”
“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该说吗?”严端云怒吼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理亏愧疚。
白季李看着她,怒极反笑。
所以,他真的笑了,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严端云看着那样笑出声音来的白季李,浑身不禁一颤,连眼泪都不敢再往下流了。
“严端云,你还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恶心厌恶了!”白季李倏尔停止了笑声,如冷意森森的眸光射向严端云,“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是祈祷晚晚一个人在外面能平平安安的,否则,你不会好过。”
话落的同时,白季李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白季李就这样离开,消失在病房外,严端云浑身又是一个冷战,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白季李什么都没有问,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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