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枣树下的人群渐渐的散去了,露出一直被隐藏在里头的核心内容。原来是一张石头刻成的象棋棋盘,旁边坐着两个人正在紧张的对弈。其中一个是消失了好久的老梁,而另一个是一位七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人,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在棋盘上。仿佛那就是他的一生,是他生命里全部的追求一般。
看着老人的脸,江紫薰仿佛看到了老年版的秦墨麟。隔代遗传,秦墨麟长的与秦家老爷子很像。
冷静淡定的观察着敌情,不慌不忙的落子,棋盘便是战场,波谲云诡,秦家老爷子从容淡定,应付自如。她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那位在战争中叱咤风云杀伐果决的将军。
对面的老梁已经被杀的片甲不留,被逼入了绝境。
“首长,不好意思,我又输了。”老梁歉意的笑。
“梁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改掉犹豫不决的毛病!该放手拼搏的时候不要优柔寡断,这就是你从来都没有赢过我的原因。”秦老爷子缓缓的开口,语气和善慈祥。
“是,是,首长教训的是,是我不对。”
“你有什么不对的?已经是首长的身份了,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忙,还肯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你是极好的。”老爷子由衷感叹,“从明天开始,不用再过来了!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不,首长……”
“行了!你刚才说有两个年轻人要见我,人在哪里呢?”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江紫薰与李在恩的方向张望,“是他们吗?”
“是!”
老爷子的目光在江紫薰身上停留了十秒钟,“江秘书?”
这个称呼好久都没有人叫,迟疑了三秒钟,江紫薰才醒悟是在叫自己,赶紧点了点头。
“首长,您好!”恭恭敬敬的称呼他。
和平年代,但是老人身上属于军人的威严仍然很浓厚,与老人的灼灼目光一对视,一颗心顿时跳的乱了节奏。
“小子,你过来,听文羲说你棋下得不错!来,咱们爷俩走几招。”老爷子目光微微偏了些,冲着李在恩招了招手。见到将人拦住不让过来的王裳陈海国夫妇,深邃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丝丝冷芒,“海国,裳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王裳没想到会惊动老爷子,有些慌张的说:“秦爷爷,这人,这人,是来推销的!”
“推销?”老爷子重复了一遍。
“对啊!老首长,他们两个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幸亏被我发现了!”王裳非常嚣张,不顾丈夫的拼命向他使眼色,“赶紧把他们赶出去!”
“赶出去?一个是文羲的好友,另一个是文羲的秘书,赶哪一个好呢?”老爷子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却是威严十足。
文羲的好友!文羲的秘书!
秦墨麟这一次回洛川,是以怎样的身份呢?
连秦云轩都知道的事情,秦家老爷子没理由不知道。
好吧,就算他是不知道的。
那么,老爷子叫欧阳文羲叫的那么亲切自然,神色间流露出来的对于至亲后辈的那种欣赏与欣慰情绪是骗不了人的。估计就算是欧阳文羲,与秦家的关系也不一般。
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李在恩,对方也在看她。果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诧异的情绪流露,相反还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对不起啊,两位,秦爷爷在叫我,你们能否让个路呢?”李在恩嘴角堆起的笑容,说话的语气,看向陈海国与王裳的眼神,都可以用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来形容。
相比较而言,被他温柔对待的夫妻俩个就好像是非要在和谐氛围中找不愉快的跳梁小丑一般。
秦老爷子颇具号召力的嗓音,使得所有剩下没走的人都看向他们。
陈海国很有些尴尬,他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薄了妻子颜面,才勉强过来看看。没想到却管出事情来了,连忙伸手拉拉妻子,示意她赶紧让路。
王裳却还有些不相信,但是禁不住丈夫拉扯的巨大力道,身体踉跄了一下。李在恩就趁着她身体偏过去的机会,走了过去,走向枣树下静静凝视着他的秦老爷子。
新的战局很快拉开帷幕。
夕阳的金辉给枝繁叶茂的枣树镀上一层橙红色的光芒,璀璨耀眼。仿如华丽丝线织出的云霞,妖娆了半边天幕。
有几个走在后头的老年人,被一老一少,庄重严肃的对峙氛围所吸引,重新又走回去,继续充当观众。这回看的人少了,不用再挤,各人拖了把椅子坐下,棋盘空出的两面,每边各坐了两人,正好围成一圈。
江紫薰不懂棋,对下棋也不感兴趣,但是此刻,却也不好走开,便也跟着一同走过去。
李在恩的棋艺还真是不错,从其他旁观者的赞叹神色与话语中就可以看出来。真人不露面,想不到李在恩这家伙还暗藏着这样的本事。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在她眼中金光灿烂如同王子一般的人物,很久以前,在他很小的时候,是如何熬过只能够左手跟右手下棋的那些孤独寂寞的年代的。
她又怎么会知道,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只要一听到棋这个字,他就会呕吐,吐的什么也不剩,吐到翻白眼,被当成怪物一样的锁在屋子里。
秦老爷子爱棋,爱到废寝忘食,如痴如醉的地步。残阳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敛去,夜幕初垂,院子里的灯都亮起来了,那两个人还在苦战之中。
江紫薰心中有些焦急,这两人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呢?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而且坐车坐了八小时,此刻真是又饿又累。她很想找个地方先把肚子填饱了,然后好好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只胳膊揽住她的纤纤细腰,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到秦墨麟微笑的脸,噤声的手势。
白衬衫,淡雅的领带,深深刻印进心里的俊美容颜,江紫薰的心跳骤然激烈。
被秦墨麟拉离了棋盘那边,她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不妥,但是几天以来的相思与担忧,蓦然见到他的喜悦,已经让她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的。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即刻将他扑倒,好好的蹂躏。
但是,这明显不是个适合亲密的场合。
微微低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太久,生怕被他察觉自己这个羞人的想法,抑制住内心汹涌翻滚的浪潮,只是不冷不淡的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墨麟面容有些疲惫,俊美的容颜稍微带了些风尘仆仆的沧桑,他温和的笑,“刚回来就见到你了,凑巧吧?”
“能有多凑巧,你肯定是有预谋的!”她不满的指控,想起多年前他逼迫自己学下棋的事情就一肚子气。
“就算是有预谋的又怎样?”他的声音忽然邪魅低沉,尾音有些撩人的哑。
被他拉到走廊上,走廊靠里的那一面是一排排漆着橙红色油漆的古色古香的门。她忽然预感到什么,但内心深处却还有一分觉得不可能。却没有时间再多想,只听“吱呀”一声,身旁的门被推开,紧接着又被关上了。
黑暗中,她被他精壮结实的身子紧紧抵制在木质板门上,他的急切的却明显压抑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
“你,你要干什么?”略微有些慌乱,略微有些惊喜,略微还有一丝期待,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男人火热的体温透过厚重的外套传递到她的身体上,刺激的她微微颤抖,想要躲避这种高温滞闷的感觉,男人却是不让,沙哑暧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薰,这几天我都快想死你了,好不容易见面了,为什么这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