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们所担心的,葳蕤家的秘密力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那个时候,吕惊尘刚刚跟那个一片混沌的婴儿完全融为一体,虽然完全失去了上一世所拥有的真气、法力,完全就是一个不足半岁的婴儿,但他的意识却变得比上一世还要强大数倍。
当然了,以他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被人当做一个婴儿般照顾一切,还要吃奶,对他来说也是一段颇为痛苦、另类的历程。
但是母亲乳汁的香甜,却至今留在他脑海中。
那种母亲对孩子的深深眷恋,极大的震动了他那颗冷酷的修士之心。
不得不说,这对他的心境也是一种破坏。尤其是他上一世几乎是顺风顺水的修炼到了合道境界,只差一步便可迈入散仙。
这一世的波折可谓极多。
身为婴儿的吕惊尘平常乖得很,很少哭闹。
但是那一天上午,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却突然哭闹不休,眼睛一直向着窗外,刚给他把小脑袋扳回来,他就拼命扭动,一定要看着窗外,嘴里还依依呀呀个不休。
他的母亲就笑道:“石头哥你看,咱们宝贝会说话了呢!他是不是想要出去走动一下啊?”
他们住在宁乌市一片老城区里,一个安静的小院子。
林玉便抱起儿子准备出去,哪知这小儿却拼命挣扎,大声哭叫,甚至努力想要举起纤细的小胳膊,指向窗外。
林玉越是往外走,孩子哭得越凶。
她无奈之下只好一直抱着孩子在屋里转圈。
但是婴儿的小脑袋和眼睛却总是向着着窗外,最后他却是奇迹般的举起了手臂,指着外面,眼皮都哭肿了。
林玉满头大汗。
“宝贝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他很乖的!”
田海石却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想起了很多传说。
其中他最深信的一点就是,自然界中,对未知危险的感应,动物和孩子,尤其是幼儿,都要比常人灵敏得多。
他当即就跳了起来,立刻出去侦查。
但是已经晚了。
“被包围了。”他看起来竟十分平静。
两口子虽然过了半年多的安逸生活,但毕竟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素质过硬,五分钟之内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其实他们早就想离开宁乌市了,为此田海石还联络了吕镇东,请他派人来接自己。
算算时间,今天也差不多该到了。
但是命运总是喜欢卡人的脖子。
倒霉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两口子的唯一目标,便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周全。
他们把那册《大诸天摩羯宝箓》用密封袋封了,绑在了吕惊尘后背上,并留下了一切这孩子的相关资料,以防万一。
但是一切的准备,都比不上敌人的有备而来。
对方来了十二个人,整整一个小队,早就设置好了埋伏点,他们的火力覆盖了整个小院。
根本无路可逃。
也许只有消灭了敌人,才有一线生机!
一场持续了近两小时的血战下来,田海石战死,林玉也重伤濒死,却依然守护在自己孩子身边。
让她既欣慰又心酸的是,儿子自从他们开始战斗,就不哭不闹,一直瞪着眼睛看着,没有给他们添乱。
而现在,面对十二个敌人中仅剩的一个,受了重伤的头目,林玉的心思却只放在了儿子身上。
她惊恐的发现,儿子眼中一片血红……
死亡就在眼前,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向敌人哀求,放过自己的孩子,但是理智告诉她,敌人是不会有丝毫怜悯的。
那个蒙面的人只说了一句话,让她把拿走的东西交出来,便可饶她母子性命。
林玉傲然拒绝了。
她用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智慧,跟那蒙面人同归于尽。
死前,她用尽力气,把脸上血迹擦干,倚在墙上,微笑的看着自己的爱子。
她希望儿子记住的,是母亲慈爱美丽的微笑。
她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敌人,但是她已尽了全力……
带着不舍,不安,她就那么去了……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不能言语,不会走路的吕惊尘从小床上滚到母亲身边,完全失去了他成年人的冷静理智,用稚嫩的小手,抖抖索索的给母亲合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卧在母亲怀里,看着从窗外飘然而入的一个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也不在意满院子的血迹,但是当他看到那小小幼儿眼中那冷冷的目光时,心中却不由一滞。
好冷的眼神!
好邪门的孩子!
这道士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在屋里搜了半天毫无所得,便把眼光转向了那让他有些莫名感觉的幼儿。
东西应该在孩子身上!
不过他的思绪到此为止。
一道细如发丝的剑光一闪,这道士的大好头颅便滚落在吕惊尘母子身边!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犹如牛眼,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会这么就死了?
原来正是洗尘道人到了。
当下洗尘道人便收敛了田海石夫妇的遗体,带着吕惊尘飘然而去。
之后,吕惊尘便被送到了吕家。洗尘道人可不会照顾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儿。
而田海石夫妇的遗体,则由吕镇东秘密安葬了。
这么做,说起来他这也是冒了极大风险。葳蕤家那可不是谁都敢得罪的。
据说葳蕤家,与隐世道门有很密切的关系!
吕镇东当初跟洗尘道人有个约定,那就是至少吕惊尘成年之前,不能告诉他身世。
少年人鲁莽冲动,容易犯错,不可不防。
自那以后,吕惊尘就在吕家安身立命了。直到五岁那年,洗尘道人突然而来,把他接走,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
那本《大诸天摩羯宝箓》也交给了吕惊尘。
洗尘道人面不改色的说,这是他老人家捡到他时,襁褓里带着的,其他一概没有!
吕惊尘也不揭破。
外面阳光正盛,吕惊尘呆呆的坐在椅子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过往种种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不禁黯然神伤。
“难道我的出现,是一个逆数,这才让我的父母丧命?”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葳蕤家!”
不用如何分析,他直觉的感到,定然是葳蕤家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自己的某些信息,开始怀疑当年斩草没有除根。
他们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出手,反而是拿吕乘风这个倒霉蛋来试探吕家有没有懂得道法的人。
“不用说,一定是天丹派发觉了圣母宫女婿跟吕家三少有关联,指使他们的!”
吕惊尘也知道,圣母渡劫的时候,自己闹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
他也没有刻意的想要掩人耳目。
想通了前因后果,吕惊尘反而更加头疼起来。
一个葳蕤家,加上冯家,自然没什么分量。
但是天丹派、役鬼道、西域密宗的西门无忌、天剑派,这些势力没有一个是现在的他能抗衡的。
一个凝丹期修士在人间或者可以呼风唤雨,却如何能跟立派千年的大户人家对着干?
“不过么……”
吕惊尘站起身来,嘿嘿一笑。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敌人,又何苦畏缩?天下皆敌又如何?”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邪气,杀气!
“退缩亦是无用!做一个了断也好!”
他上一世本就习惯了代天杀伐,这一世修行的道法更是杀伐犀利,又受了那青色断剑影响,煞气只有更重!
人家咄咄逼人而来,他也不是番茄土豆,任人拿捏的!
入世以来,渐渐被消磨的锐气,重又回到了他身上!
瞻前顾后,不是他的风格。
中午饭的气氛有些沉闷。
吕乘风的眼光不时在自己老爸跟三弟身上转来转去,吕惊尘不动声色的慢慢吃饭。
吕镇东眉头紧蹙。
当年机缘巧合之下,田海石救了他一命。吕镇东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感激之余,一直想找机会报恩。
那时候吕乘风才两岁大,可以说没有那一次,也就没有了吕镇东的今天。
而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吕镇东也是丝毫没有犹豫。恩人的死让他十分惋惜,而尽心尽力把恩人的孩子抚养长大,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但是当这个孩子渐渐长大,他却是越来越烦恼。
这个孩子太聪明,太古怪。
他很担忧。有本事,有性格的人,一般下场都不会很美好。
上午吕惊尘很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吕乘风这件事他们就当没有发生好了,剩下的问题,他来处理。
跟吕乘风一样,他也想起了那伙惨死的盗墓贼。
估计养子的处理方式,不会很平和!
但是如今是法制社会,很多水面下的动作都必须十分小心。
难道这孩子跟着自己的化外老友洗尘道人,就学了些杀人放火的本事?
其实这一对师徒的底细,他始终很模糊。他就算问,吕惊尘也只是敷衍了事。
吕惊尘说,最近若是有事,对外就说两个儿子都在养病好了。
“其他的事情,爸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饭后,吕惊尘叮嘱老爸和大哥加强别墅的安保工作,便施施然的回了自己书房,摆开了功夫茶的场面。
但是他说,他要想些事情,不许任何人打扰。
吕镇东忧心忡忡。
自己儿子这到底是闹哪样?